陸懷安驚奇的看着他,有些想笑:“難道你不想做廠長?”
都這個時候了,總不至于以爲今天一整天都在玩過家家?
“不是,這個我……”鄧健康笑笑,歎了口氣:“我隻是,很意外。”
對了,他擡起頭:“那,毛晃呢?”
如果留下來做副廠長,鄧健康覺得自己後面開展工作估計有蠻難的,畢竟人家原本的名頭是廠長啊!
就算現在他不在乎,做的時間長了,總歸是不對勁的。
“他跟我回南坪。”
毛晃隻是個幌子,用來遮擋一下視線。
現在既然已經走上正軌了,毛晃就可以退出舞台了。
鄧健康輕輕籲了一口氣,放心了:“好吧。”
從此,餘唐不複存在,有的,隻是諾亞制衣廠永東縣分廠。
“當然,質量你是必須嚴格把控的。”陸懷安最看重的就是這一點,特地囑咐:“絕對不能出現殘次品流往市場。”
如果連累到了諾亞的名聲,是絕對會問責到個人的。
鄧健康挺直脊背,連聲應着:“好的,我明白了。”
因着陸懷安按照國家規定,一毛錢都沒少給工人們,所以雖然這一次裁掉了不少人,但沒引起太大的水花。
這筆錢,陸懷安個人覺得掏得很值。
他實在是不想再看到,工人們哭哭啼啼鬧上門來的情景。
接下來他又待了兩三天,等毛晃交接完畢,才一同返回了南坪市。
諾亞分廠的事情,則由鄧健康全權管理,龔皓帶過來的人員接手财務部主管,基本也出不了什麽亂子。
爲了這個事,龔皓特地私下找了一趟陸懷安。
他的事情,從來沒給人具體說過。
甚至,他都沒想過要回來報仇。
能這般殺回來,一一懲罰故意整過他的人,他是沒有想到的。
陸懷安幫他做到了,龔皓狠狠抽了口煙,眼圈都有些紅:“謝了,陸哥。”
“兄弟之間,說這個做什麽。”陸懷安拍了拍他的肩,安撫了幾句,才說起毛晃的去向安排:“我打算把他安排到機械廠這邊協助張猛,你覺得怎麽樣?”
安排到機械廠……
這毛晃原本是杜廠長手下的,做的是副廠長。
爲人精明,八面玲珑。
明明做的是副廠長,廠裏卻所有人都服氣他的管理,甚至連杜廠長都對他讨厭不起來。
倘若不是杜廠長進廠早些,怕是這廠長位置都早是毛晃囊中之物了。
正是看中了他這般手段,陸懷安才特地借了他過來永東縣的。
但也正因爲他這麽有手段,龔皓才擔心:“張猛這個人,脾氣挺怪的,他倆能處得來麽?”
一個跟鋼闆一樣,一個跟水一樣。
陸懷安想着,也忍不住笑了:“處處看呗,我還挺想看看,毛晃炸毛了會是什麽樣子。”
這倒也是,龔皓也笑起來:“行吧,我也挺期待的。”
這樣的兩個人,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呢?
爲了給毛晃捧場,他到任這天,陸懷安親自開車送他去的。
到了機械廠,車間倒還算井井有條。
陸懷安一路領着人,直接去了辦公室。
今天張猛上班,但辦公室裏竟然沒有人。
“沒事,估計出去了,等等吧。”陸懷安看了眼毛晃,讓他在旁邊的房間裏坐下。
這間辦公室,外頭就挂着副廠長的牌子。
毛晃也沒啥意見,利索地拉開門進去就坐下了。
機械廠能有這個規模,是他沒想到的。
就連這辦公室,也充滿了新奇。
畢竟,他原先的辦公室可小,還是跟人一起坐的。
陸懷安看他挺喜歡,也放下了心。
倆人等了一會,張猛就回來了。
看到陸懷安,張猛還有些驚訝:“你不是去永東縣了?”
“嗯,事情忙完了。”
之前是因着永東縣分廠的事情分了心,陸懷安才沒時間來這邊的。
“最近怎麽樣了?工作磨合起來還行嗎?工人聽話麽?”
他連着問了幾個問題,張猛怔了怔才嗯了一聲:“還,還行。”
陸懷安皺起眉頭,盯了他一眼:“你很緊張?”
“啊,沒有。”張猛沖他笑了笑,抹了把額角的汗:“就是,今天真熱啊。”
是,今天挺熱的。
外頭都快下雪了。
陸懷安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幾眼,倒也沒當場挑明。
隻是先介紹了一下毛晃。
聽說毛晃就是未來的副廠長,張猛還挺震驚的,連忙伸出手:“久仰久仰。”
“不敢當。”毛晃笑着點點頭,看向四周:“廠裏的人員不少,有花名冊麽?”
畢竟是來到了新廠子,這麽多人呢,他也得提前熟悉一下。
張猛連忙點頭,取了花名冊過來:“有的呢,都有的都有的。”
任命通知也不是立即就下達,陸懷安是提前給毛晃通過氣了的。
畢竟他這邊對機械廠不怎麽熟悉,所以凡事目前還是以張猛爲主。
毛晃更重要的,還是偏向于人際交往這一面。
對于這一點,毛晃壓根不在意。
他自己有能力,隻要給的平台夠大,他終有一日能爬上去。
所以他利索地答應了,一點都不介意自己又是個副廠長。
陸懷安請倆人吃了一頓飯,在毛晃有意的接觸下,張猛很快就接受了他。
對于毛晃來說,張猛這種人,還是挺好相處的。
看慣了人精,張猛這種性情,還挺對他胃口。
陸懷安走的時候,毛晃還送他到廠門口:“陸廠長你不用擔心,這邊我先熟悉熟悉,等我覺得我能上任的時候,您再來參加員工大會。”
“行。”
對于機械廠,陸懷安要求不高。
隻要今年能正常生産就行,至于業績,這些不急,可以慢慢來。
毛晃一聽,更輕松了:“這肯定沒問題的,你放心。”
折騰了好些天,陸懷安終于能回家了。
剛到門口,就看到沈如芸抱着孩子正在跟鄰居閑聊。
看到他回來,沈如芸跟人說了一下,又比了一下這邊,才高興地迎過來。
“哎喲,崽啊,我來抱抱。”陸懷安抱過孩子,想親又忍住:“算了,我洗把臉再親。”
剛吃完飯回來的,可别把孩子親出一臉濕疹。
“嗯,洗下手吧先。”
沈如芸說着,跟着他一道進去。
“我身體都恢複了,昨天剛去了一趟學校。”
這事他是知道的,沈如芸的學業也不能耽擱,陸懷安哦了一聲:“學校怎麽說?”
“校長挺高興的。”
爲了确認沈如芸沒有因爲生孩子耽誤學業,學校還特地給了她兩張試卷,測試她的學習。
“哦?”陸懷安把孩子還給她,一邊洗手洗臉一邊問:“考得怎麽樣?”
“還行。”沈如芸一臉輕松,忍不住親了口孩子:“反正都沒扣幾分的。”
很好,陸懷安都能想象得到老師們的表情:“那看來老師們挺滿意。”
沈如芸嗯了一聲:“所以他們給我說,下周的競賽,希望我能代表學校參加。”
說着,她觑着他的神色,有些遲疑地道:“我也确實很久沒有參加各項競賽了,我問過了,就在南坪市,我就答應了。”
這是八五年,今年已經是他們高中學業的最後一年。
高考後,她也沒機會代表學校參加各種比賽了。
陸懷安聽了,還是挺理解的:“挺好,周幾?遠不遠,我送你?”
“周五,倒是不遠,我自己可以坐車過去。”沈如芸皺着眉,有些遲疑:“就是,我爸媽……他們想回家了。”
畢竟弟弟妹妹都還小,之前是沒得辦法,要帶孫子,沈媽隻能出來。
後面是沈如芸生娃,她沒得婆婆招呼,沈媽也隻得過來幫忙。
沈爸一個人在家裏,那是又當爹又當媽,家裏的各種農活還得有人幹,實在熬得辛苦。
現在孩子都大了些,沈如芸也恢複正常了,他們就琢磨着,一起回去。
陸懷安聽了,沉默了片刻:“這,山裏條件太苦了。”
遠的不說,就小弟小妹現在都快三歲了,這要是留在市裏,都能上托兒所了。
回了山裏那有什麽,怕是得山裏田裏瘋跑,玩到五六歲就塞去上完小。
市裏和山裏,條件那是天差地别的。
他們這般說着話,孩子待不住,嗷嗷地叫喚起來。
沈如芸輕輕颠了颠,哄了兩聲才扭頭看向陸懷安:“這些我都懂,我也給爸媽說了,他們反正是說什麽,各人有各人的運道,他們要是會讀書,山裏也能讀出來。”
反正故土難離,他們從山上搬下去那是逼不得已,要是讓他們直接田啊地啊都不要了,搬到這市裏頭來,他們是真不能答應的。
“我去勸勸。”
如果是擔心沒地方住,跟着兒子媳婦住一起别扭的話,大不了給他們再起棟房子就是了。
以前是沒得條件,現在陸懷安也不差這點錢了。
結果好說歹說,沈爸沈媽都沒答應。
“等我老了,我還得回山裏的。”沈爸吧嗒吧嗒抽着煙,神情嚴肅:“我地方都選好了,就埋那梨花灣。”
這話一說,沈茂實和沈如芸都眼圈紅了:“爸,你說什麽呢!”
陸懷安也歎了口氣,無奈了。
這種話都說出來,那是态度相當堅決了。
既然勸不住,陸懷安也就不勸了:“行吧,如果二老想好了,我們就買些東西,送你們回去。”
畢竟這麽多東西呢,沈媽下來後他們也給她置辦了不少衣服,他們還帶着倆孩子,也拿不下這麽多東西不是。
“最好。”陸懷安沉吟着,想起沈如芸的比賽:“等如芸考試完再回去,你們看成不?”
他們答應了,沈爸沈媽也不急着這一時:“行,啥時候都行。”
可過了下周呢?
沈如芸要上學,陸懷安又忙,這會子連沈媽都回去了,嬸子還得回廠裏。
孩子咋辦呢?
沈如芸琢磨着,有些糾結:“要不,能不能讓嬸子别回廠裏了,就留我們家做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