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步伐,比風刮過還要急。
淩二爺和蘇悠悠等人,自然是不可能追上的。
而談逸澤率先到達病房的時候,卻沒有看到他所熟悉的身影。
病房内,顧念兮的氣息還在。
但她留給他的,還有地面上觸目驚心的血迹。
“兮兮?兮兮在哪裏?你們把兮兮還給我!”向來,以冷靜沉穩被人們贊賞有加的男人,在這一刻像是迷路的孩童一樣,猩紅着雙眼,朝着那些醫護人員叫器着。
“兮兮,我的兮兮在哪裏!”
“把兮兮還給我……”
看到那觸目驚心的血痕,他感覺有什麽東西像是在自己的生命中流逝了一樣。
那是,他談逸澤的最愛。
他恨不得,将他談逸澤生命中所有的美好,都給予的女人。
這些人,怎麽可以趁着他不在,悄悄的将她給藏起來了呢?
他跟發了瘋似的,朝着那些醫護人員大吼大叫。
他們叫他冷靜冷靜?
可誰來告訴他談逸澤,什麽叫冷靜?
沒有了心愛的人,去***冷靜!
若是顧念兮真的被他們給弄沒了的話,他要讓這裏的所有人陪葬!
“小澤,你給我鎮定一點!兮兮現在在動手術,麻煩你安靜一點好不好?”就在十幾個醫護人員都抓不住,安撫不定這個暴躁的男人的時候,談老參謀長的出現讓這些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做什麽手術?”他問。
那雙猩紅的眼眸,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驚悚。
“告訴我,她做什麽手術?我離開的時候,她還答應過我會等我回來的,快告訴我!”他的每一聲吼叫,都像是獅子在午夜發出的哀鳴。
除了讓在場的醫護人員感覺到心悸的同時,也讓這些人湧現一股子酸澀的味道。
這個男人對顧念兮的用心,在住院的這段時間這醫護人員就是最好的見證人。沒有見到這些之前,這些人怎麽也都不會想到,一個那麽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會爲了一個女人做到如此的地步。
且不說向來對待别人冷冰冰的臉,卻在面對這女人的時候低聲細語,光是這小兩口每天上班之前的歪膩,便讓這裏未婚的人羨慕,結婚的妒忌。
若是突然将這個女人從這男人的生命中抽走的話,那不說這個男人會傷心難過,這裏的哪一位醫護人員不會難過?
“兮兮說好的,今天會乖乖的等我回來。”他的手,在顫抖。
他的心,在一點一點的滑向絕望的深淵。
他真的好害怕,再也見不到她……
“告訴我,兮兮到底怎麽了?”剛剛他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人,怎麽這會兒就需要做手術了呢?
邊上,随同談老爺子過來的,還有老胡。
在看到談逸澤之後,他的臉色也不是那麽好。
調整了好幾次呼吸之後,他才開口對談逸澤說:“是羊水栓塞。發現的時候,念兮已經暈倒在病房裏了。還好值班的護士聽到聲響,及時報告。現在,正在進行剖腹産。”
其實,老胡隻是說了一半。
另一半,他沒敢現在和談逸澤直接說。
光是聽到顧念兮在做手術,這個男人已經像是即将奔潰的樣子。若是讓他知道,顧念兮剛剛還經曆了一次休克,那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我送她到這醫院待産的時候,每一項指标你們給跟我說正常,現在這到底算什麽?”談逸澤就跟被激怒的獅子一樣,逮着誰都想要咬一口。
“給她做檢查的時候,數據真的都在正常的範圍。可這羊水栓塞,是發生在她即将生産的時候。我們也不想要看到這樣的結果!”
老胡搖了搖頭:“我已經集結了所有國内所有的最有名望的婦産醫生給念兮動這次手術。小澤,相信科學。”
“兮兮在哪裏?”
談逸澤像是沒有聽到這些人的話似的,隻是冷冷的說了這麽一句。
現在要他相信科學?
他不如相信個屁。
念兮待産的時候,他最關心的就是她的檢查數據。
結果每一次都是正常範圍内,卻出現了這樣的事情,這讓他怎麽相信?
“告訴我,兮兮在什麽地方?”
“在樓上的手術室,跟我過去。”最終,老爺子開了口,将一直都在樓下如同瘋狂的公牛一樣的男人帶走了。
跟着談逸澤離開的,還有那群醫護人員。當然,這些人是在老胡的示意下跟上去的。
誰都知道,談逸澤要是真的動怒起來,沒準連這些人都會攔不住。
可眼下,他們也隻能這麽做。
至于蘇悠悠他們,剛剛進入病房的時候,也被顧念兮留在地上的那攤血迹給吓到。
而後跟随着談逸澤的步伐,他們其實也聽到了老胡的那一番話。
不過淩二爺和施安安,一個是男人,一個是沒有生過孩子的女人,自然不可能弄得清這些人正在說的是什麽。
可那是其他的人,并不代表他們身後沒有穿鞋的蘇悠悠聽不懂。
羊水栓塞是指在分娩過程中羊水突然進入母體血液循環引起急性肺栓塞,過敏性休克,彌散性血管内凝血,腎功能衰竭或猝死的嚴重的分娩期并發症。
羊水栓塞發病迅猛,常來不及作許多實驗室檢查患者已經死亡。
身爲婦産科醫生的蘇悠悠不可能不懂,這羊水塞栓發病率不高,但死亡率極高的事實。
兮丫頭……
兮丫頭怎麽可以……
“悠悠,你聽得懂他們說的是什麽嗎?”
“聽得懂。念兮現在真的很危險,死亡率很高……”蘇悠悠的瞳仁裏,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不行,我現在要上去看看。”
那是她的兮丫頭,她不可能放任她一個人面對危險。
“……”蘇悠悠離開,淩二爺自然也跟上。施安安更不用說,她和顧念兮雖然認識不過一年的時間,但因爲聊得來,他們的關系現在也非常的密切。
再者,顧念兮還是談逸澤的老婆。
如果她和孩子發生什麽意外的話,那個人應該也會傷心難過吧?
手術室前,男人一直緊盯着在這病房裏進進出出的那些人。
那猩紅的瞳仁,除了讓人覺得驚悚,更讓人覺得悲傷。
他不肯相信科學,可現在不得不安靜的等候在這外面。
因爲他知道,這是唯一能讓顧念兮活下來的路。
“……”
在場的人,在見到這樣的談逸澤之後,都識相的不開口。
至于淩二爺,也自然退避三舍。
當然,他也不忘拽着蘇悠悠。
蘇悠悠雖然是婦産醫生,但今天聚集在顧念兮手術室裏的,都是這一方面的權威專家。有好些個,都是在交流會上蘇悠悠能見到,卻永遠都不可能搭上話的專家。
這些人,大多數檔期都已經排滿。
能在這個時候将人臨時調到這裏來做手術的,大概也隻有談家。
“你幹什麽拽我?我要去看念兮。”
蘇悠悠抗議。
“你看不看都一樣,我不覺得小嫂子會出事。”光是裏面的專家,就不下十幾個人。
在動這個手術之前,恐怕談老爺子已經下了令,隻準成功不準失敗。
再者,光是看談逸澤現在發怒的樣子,若是這個手術不成功的話,沒準明天這間醫院就會變成廢墟了。
“這事情真的很危險,你知不知道?”蘇悠悠甩開淩二爺的手。
“我知道這很危險。但若是我們過去,更危險。你覺得談老大現在會想要看我們兩人的臉麽?沒準過會要跟我們打起來,還影響了小嫂子裏面的手術。”
“……”聽到淩二爺的這些話,蘇悠悠沒有再掙紮。
确實,剛剛談逸澤掃過他們的時候,眼神就比刀子還要鋒利了。這會兒要是直接撞到他的胸口上,還真的有可能在手術室外面就打起來了。
想想,還是算了。
蘇悠悠和淩二爺一起站在某個角落裏,安靜的等着那邊傳來消息。
而就在這個時候,手術室裏傳來了這麽一陣聲響:“哇哇哇……”
是嬰兒的哭泣聲。
當聽到這嬰兒的哭泣聲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唯有談逸澤,一直都抱着頭,盯着手術室的門。
這個時候,有護士從裏面走了出來。
談逸澤和衆人,都在第一時間圍上前。
“怎麽樣了?”談逸澤的前額的青筋,幾乎全都明顯的凸出了。
那是,因爲過分的隐忍。
“七斤八兩的男孩,很健康。”一般的情況下,孩子出生的時候大家圍上來都是很關心孩子的情況。所以從手術室出來的這名護士,也按照尋常他們的習慣,将孩子的情況和大家說。
可哪知道,當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衣領,連帶整個人就被從原地拽了起來。
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她是被率先的那個男人一手給拽了起來。
若是尋常的情況下,這男人的長相一定是讓人垂涎三尺。
但眼下的情況,單單是男人猩紅的眼眸,光是看着就讓人頭皮發麻。
當下,小護士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拼了命的掙紮着。
因爲這男人的眼眸讓她覺得,她要是不逃走的話,就極有可能喪命在這個男人的鐵拳下。
“誰***讓你說孩子的事情了,我問的是兮兮!兮兮到底怎麽樣了!”談逸澤狠着眼眸,繼續提着那個女人問着。
這女人也有一米七。
可這麽個大個子,在男人的手上就卻像是随時都能被他丢出去的沙包一樣。
“嗚嗚,饒命……”
女人嘶吼着。
談老爺子趕緊将談逸澤攔了下來:“小澤,冷靜一下好麽?兮兮危險,這事情誰也不想看到。”
“冷靜,你讓我怎麽冷靜的了?我老婆現在躺在裏面,生死不明。我這個做丈夫的,什麽都不能替她分擔,你讓我怎麽冷靜?”将那個護士丢在地上,男人的眼眸紅了又紅。
那垂放在大腿雙側的手,緊了又緊。
指關節處,還不時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
“不冷靜也不行。如果你在這個時候垮下來,那兮兮知道的話會更傷心的?還有,你們的孩子怎麽辦?”這是,談老爺子第一次扯大了嗓門吼着談逸澤。
從小到大,他都是談老爺子最溺愛的那一個。
所以,談老爺子從來都舍不得對他大呼小叫的。
可今兒個這樣的情況,真的沒法控制。
談老爺子也因爲過度緊張,才對他歇斯底裏。
也許,是因爲談老爺子的話讓談逸澤動容,也可能是因爲第一次被談老爺子吼,談逸澤清醒了。總之,這一刻的談逸澤頹敗的坐回了剛剛的那個位置,繼續抱着頭等待。
很快,孩子被從手術室裏抱了出來。但很快的,又送入了觀察室。
這當中,很多人都上去圍觀孩子長的怎麽樣。
但談逸澤沒有。
他一直,都死守在手術室的門前,隻等着顧念兮一個人。
這個世界對他而言,已經不重要。
他可以和整個世界反抗,可以打下整個世界。可沒有了顧念兮,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手術,整整進行了三個鍾頭。
在這漫長的三個鍾頭裏,每一秒鍾對談逸澤來說,漫長的像是整個世紀。
那手術室不斷進進出出的人兒,還有周遭的那些人對談逸澤來說,都像是個擺設。
他隻是一個人坐在手術室門前,等待着他談逸澤此生的唯一——顧念兮!
若是他早就知道生孩子會讓顧念兮遇上這樣的危險的話,那他談逸澤甯可一生無兒無女,都不要讓她懷孕,更不會讓她冒着生命危險來生下孩子。
剛剛護士說,顧念兮可能是發現自己不對勁,在裏面求救不成,昏倒的。一想到這裏,談逸澤便恨透了自己。
蘇悠悠的生與死,和他談逸澤何幹?
爲什麽他要抛下顧念兮不顧,她一個人剛剛發現異常的時候,該是多麽的害怕……
他的手,環抱着自己的腦袋。
就算不用别人提醒,他也知道自己的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或許,現在的他在别人的眼中更像是一懦夫。而不是什麽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但這,又如何?
若是沒了顧念兮,就算一個人在這世界上苟且活着,又有什麽樣的意義?
顧念兮,你可千萬不能有什麽事情!
不然,就算到了地府,我也跟你沒完!
終于,在接近四個鍾頭的手術之後,手術室的燈終于熄滅了。
當手術室大門被推開的時候,便看到好幾個身穿淡藍色手術服的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談逸澤上前,一把就揪了一個過來。
“我老婆怎麽樣了!”他的問話,還是一如尋常一樣,簡明扼要。
或許,他此刻的表情還有那雙帶着猩紅的眼眸在其他人看來,就像是魔鬼一樣的駭人。不然爲什麽這位被他一手給提起來的醫生,會用如此驚悚的眼神看着他?
但天知道,此刻的他還是有多麽的慌。
甚至連拽住那人的手,到現在還有些顫抖。
“小澤!”
談老爺子上前,一手将有些吓人的談逸澤給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