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民生使生産力大增,善待黔首獲取民心,等等的一切不過是營造一個穩定的基業,好在未來的戰争中能有更大的優勢,呂哲可沒有天真到認爲自己不去攻打别人,别人就能讓他們安穩的發展下去。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呂哲看着四人:“我最近經常聽到‘大争之世’這四個字,其實這麽說并不完全正确。”
好像有點前後不搭調?
呂哲徑直往下說:“很明白的告訴你們,現在不止是大争之世,還是大兇之勢。你們看到諸國複立,可能以爲或許又是一個戰國争雄的格局,覺得接下來的局勢不過是又是一個戰國争霸的局面。我很清楚明白的告訴你們,什麽戰國争霸不會再有,有了大秦一統天下的前例在前,接下來的戰争不是打赢誰割舍幾城就能求和繼續共存這麽簡單。”
“?”蒯通等四人錯愕了。 “戰争隻能以某一方勢力再次一統天下作爲結局,在這種隻能獨存一方的環境下,天下你來我往的攻伐一刻都不會停止。若不力争上遊,一直保持軍力的鼎盛,那就會落人一步,然後步步被牽制。”呂哲說的非常嚴肅。
說真的,他們還真沒想到呂哲的心思是這樣。他們從呂哲要裁減軍隊的舉動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以爲呂哲所說的休生養息是保持一定的軍隊數量,而後資源向民政上傾斜。
“軍隊軍力的強盛是建立在有足夠的兵源,和軍事器械的生産力上面。我爲什麽要極力恢複各郡的民生?爲的是黔首的愛戴。爲的是生産力的恢複,有了這兩個前提,我們才會有未來。”呂哲說得露骨,沒有一點點的修飾,不過事實也正是那樣。
“這個……”
四人全部失語了,呂哲道出了什麽愛民重視民生背後的“真實”,古往今來統治階層努力在經營,爲的不都是能在軍事上獲得成就嗎?這個成就可以是爲了自保,也可以是爲了有向外擴張的勢力,他們有的一早就懂了。有人是現在才懂,不過呂哲的話說得太赤裸裸了,聽上去令人覺得怪怪的。 呂哲也是要讓麾下四大文員清楚自己的想法才說得赤裸裸,他看了一眼說話的燕彼,而後繼續說:“看先後複立的諸國,他們所思所想是要恢複秦一統之前的格局,形成又一次的六國抗秦。有了這個荒謬的想法。他們在剛剛複國之後爲了一些蠅頭小利再次交惡,甚至還會互相交戰,全然不知道這樣注定還會被大秦又一次的毀滅。”
“您的意思是大秦會再次一統天下?”蒯通問。
“我可沒這樣說。”呂哲臉上表情似笑非笑:“若是陛下年輕力壯,大秦必将再次一統天下。要是公子之中有人類似陛下,我也不敢自行割據。”
四人陷入了沉思,他們其實一直都不太明白呂哲既然已經形成割據事實,爲什麽還要挂靠在大秦旗下。變成這麽一副不尴不尬的局面。現在看來,他們開始有點明白了,自家主上是畏懼始皇帝。因此哪怕形成割據的事實之後依然不敢公然反叛。
“可是這麽一直拖着也不是辦法,這一次秦軍南下戰敗,可是十一萬大軍留在了南方。下一次若是再有秦軍南下,我們該怎麽應對?再則,現在那十一萬秦軍該怎麽處理?難道真的保持建制,又該将他們安置在哪?安置在南陵?”燕彼很不甘心的樣子,最近心情落差那麽大,看誰都覺得不順眼,其實是跟呂哲接受始皇帝诏書有關。
秦系士卒不能動?呂哲想動那些秦軍,非常的想動,秦軍的戰力強,比他自己整編的那些軍隊要強上非常多,這麽一支軍隊哪能不想掌握在手裏!所以,他不可能不去拆散整編,隻不過時機還不到。
“說到秦軍,王奔偏師已經攻下晉陽,太原全郡被攻占也隻是時間問題。徐岩本部又向砀郡進逼,雖說冬季将至隻是策應王奔穩固太原戰局,但是來年趙國還是要面對兩面進逼之勢,趙國複立不久,有能力支援的齊燕兩國又不發一兵一卒,秦軍重新在中原站穩腳跟已經可以預計。”呂哲說的平淡,眉頭卻是深深皺了起來。
燕彼說那些可不是要管趙國死活,他是要得到呂哲的回應,講清楚說明白未來對秦國要采取什麽态度。
這時候,遠處的甲士通報女娘們已經在外等候。
呂哲随意擺手,等待二十來個侍女過來時,他竟是看見領前的還是呂雉。
“主上,若是秦軍再次南下呢?”燕彼沒有得到答案心中無比的不安,再次追問。
呂哲不滿地瞪了燕彼一眼:“近期之内秦軍哪有餘力再行南下,沒見到之前控制大部的南陽兵力被抽調,情勢沒有糜爛的陳郡也因爲兵力空虛成了韓魏兩國的雀居之地了嗎?”。
燕彼還是沒有得到答案,有那麽點死纏爛打似得:“職是說,秦軍真的南下的話,主上會有什麽應對?”
“若是主上接受封賞之後沒有出兵攻楚,秦國在中原站穩腳跟之後肯定會再次分兵南下。現在嘛……”蒯通瞄了一眼搖擺着腰肢越走越近的呂雉,又偷偷用眼角看了看呂哲,發現呂哲視線根本就沒有轉移到女娘那邊,拖了一個長音才繼續說:“現在最有可能的是發來命令,命主上再次出兵,或是從九江方向迂回趙國背後,或是下令滅楚。”
燕彼已經不顧下對上行爲的不妥,再問:“主上會有什麽決斷?”
伴随崛起于微末,燕彼從一開始心思就沒有變過,他期望中的呂哲可不是盤踞一郡或者成爲一方霸主那麽簡單,而是在奮鬥中要麽征戰天下成爲天下之主,要麽在征戰中一起死無葬僧地。
最近呂哲讓燕彼越來越看不懂也越來越憂心了,先是接受秦國诏書,倒是可以把這個當做是權宜之計什麽的,可是後面竟是接二連三的接納來曆不明的文士。這些文士要是和他有共同的心思也就罷了,一起緻力于讓呂哲堅定不移的懷有雄心征戰天下也便是了,可是先有蒯通講什麽“謀而後動,以觀局勢”,說難聽點不就是窩着什麽都不幹嘛!而最晚來的蕭何俨然和蒯通成爲一夥,兩人動不動就談什麽民生,完全就沒想過向外不斷不斷的擴張。
呂哲脾氣在很多時候非常溫和,可不代表能允許燕彼這麽無禮。他也不會做什麽拍桌子的事,而是盯着燕彼看了很久,看得燕彼在被風冷飕飕吹着還能冒汗,最後才一陣劈頭蓋面的怒斥。
“蠢貨!真是蠢貨!”罵了一陣,呂哲不耐煩地看着那些因爲自己發怒而跪在地上陣陣發抖的侍女們,擺了擺手,“煮茶,趕緊的!”
呂雉還是第一次看見呂哲發火,而且是對着一個傳聞中心腹中的心腹發那麽大的火。她最訝異的是那個叫燕彼的人被罵了一陣反而笑嘻嘻的模樣,心裏有些茫然,還沒來得及想什麽,呂哲在那邊已經催促,趕緊指揮侍女該煮水的煮水,該擺放茶皿的快點擺放。
“看不懂局勢就好好幹自己的事情,别徒惹笑話!”呂哲見燕彼被罵反而腆着笑臉有些無力感。
“彼知道了。”燕彼不是賤人,喜歡被罵被虐。他是從剛才被罵的時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再則是覺得呂哲那麽罵是不見外,被罵而無懲罰,還是視爲心腹看待,要不怎麽就沒見過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有這樣的待遇?好吧,有這樣的想法,還真是個賤人。
話說,官場百态,下位者被領袖這麽對待,還真的是一種榮幸?
呂哲當然不是秦國說什麽就是什麽,認真的說起來也不是像四人剛才所想的畏懼始皇帝,而是深知先冒頭的檩子先爛,現下靠在秦國旗下是他想過所有發展道路中相對穩妥的一個,遠比早早的公示天下自立要好上太多太多。
自立,那就意味着要稱王,稱王則會交惡天下。自立而不稱王那又算怎麽一回事,然後要以侯爵的身份去面對諸王?那從氣勢上首先就矮了一頭。還有一個最爲重要的原因,與大秦保持若即若離不但秦國需要安撫,列國也會争取而不是那麽快陷入一種競争。要知道國與國,勢力與國,相交起來是完全不同的。
燕彼冒着大不韪讓呂哲說出了完全不需要說的話,他需要提醒那是爲呂哲好,因此又再一次笑嘻嘻的說:“既然主上要娶主母,呂娘是不是也一同納了?”,這話說的?那是在表态,他是作爲呂哲家臣,而不是作爲官僚臣下。
呂哲覺得理所當然,也就是燕彼是家臣才能一直容忍。
聽出話中之話的蒯通、蕭何、娩杓露出一臉的恍然,心裏卻是覺得燕彼還真是夠無恥的。
那邊的呂雉卻是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