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擊之勢形成,呂哲本部一度與項梁本部相距隻有三十裏,那時候正是項梁與桓楚大戰的時刻。在當時,項梁設下部署等着呂哲來攻後路,可是呂哲出乎意料地沒有前來,而是率軍持續攻伐會章郡各縣。
不前去夾擊,可以解釋爲呂哲察覺項梁設下埋伏,也能看作呂哲是在借項梁的手消滅桓楚的部隊。
項梁事後更傾向于呂哲是要提前讓桓楚退出南方的棋局,因此才不率軍前來。後面的事态發展也像極了那麽回事,特别是廬江郡後面又得到後續援軍,項梁爲了不讓呂哲獲得一個擁有衆多口衆的廬江,也是爲了殺雞儆猴才有了在廬江郡的種種作爲。
而似乎項梁細想了一下,自呂哲殺入會章郡伊始,擺出的就是一副斷楚軍後路的架勢,後面才慢慢演變成誘餌姿态。顯然呂哲的誘餌之計成功了,項梁要将呂哲圍殲在會章郡,不但讓泗水郡的楚軍南下,會稽郡新征募的新兵部隊也被拉了出來。 “難道一切的一切就是呂哲想要讓我調動更多的部隊?之所以不與我的主力接觸。是在逐一消滅那些向戰場彙集而來的軍隊!?”項梁覺得這個猜測太驚人了!
泗水郡楚軍南下,會稽郡的新兵調動而出,項梁突然間發現自己投入這場戰事的兵力太多了。幾乎是将楚國的兵力全部拉了出來。
“會章郡那些分散的駐軍前前後後沒了将近三萬,在攻打桓楚的時候又損失了九萬……”項梁呐呐地張了張嘴,“已經沒有了十二萬,短短不到一個月沒了十二萬!”
楚國現在才有三個郡,總人口按照秦國曾經的統計,泗水郡、會章郡、會稽郡合起來也就三百四十多萬的口衆。而泗水郡不像會章郡和會稽郡是沒有動亂被項氏掌控,在戰亂動蕩中泗水郡的人口肯定會有損失。會章郡有呂哲在肆虐。被掠奪被殺戮,人口肯定也要減少。 現在似乎又成了一種大争之局,各國相續複國。眼見又要成爲唯有秦強的大局面,誰的青壯多就代表兵源充足。一時間沒了十二萬的青壯是一個天大的損失,可能會使得接下來的競争面臨後勁不足的局面。
其實吧,現在無論是項梁還是其他新複立的國家,他們都還沒有想過要滅秦,力求的是恢複戰國的那種格局,也正因爲有這樣的想法才相互爾彌我詐,不那麽盡心盡力的去支援相對危險的趙國。
項梁可以預期,戰争再繼續下去損失肯定還會産生。他在擔憂損失過重會在未來的競争中落于下風,一時間有點後悔太早與呂哲較量了。
壞念頭一旦有,那總會聯想出更多。開始覺得不對勁的項梁并不覺得呂哲是一個愚蠢的人。哪怕呂哲真的是一個蠢貨,他也該把呂哲想象成一個絕頂聰明的人來對待,才不會自己變成了一個愚蠢的家夥。
不是後知後覺,那純粹是項梁心裏起了忌憚,呂哲用着給人一種要前後夾擊的姿态出現,但是夾而不擊本身就不太正常。後面更是以身犯險成爲誘餌,那就更加的不正常。
“是的。一定是在利用我對他除而後快的念頭!”
雖是那麽說,可是事情沒有發展到一定的程度,誰又能在沒有發生之前就将來龍去脈推算出來?通常隻有在發生一些事情之後,有脈搏可尋才會察覺端倪,項梁現在顯然就是這種情況。
丹陽十分重要,這點誰都能看得出來,那麽重要的位置呂哲不可能疏忽地隻留有一萬駐軍,那麽就是故意吸引項梁可能派去的兵力。
“他的後手是在哪?”
是呂哲的本部嗎?不會,項梁十分肯定不是,若是的話怎麽解釋一直形成一種若即若離,直至接近丹陽八十裏才突然加速。
項梁看向還在那邊向項伯吹噓什麽的共敖,心想:“衡山郡的共尉?我已經使計離間呂哲與共尉的關系,呂哲敢于讓共尉繼續領軍嗎?”
任何一個上位者隻要覺得部下有背叛的可能性,哪怕那個可能性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可是上位者都不可能讓其再領軍吧?
但是,那個計謀是在呂哲深入會章郡之後才發酵,也不排除呂哲聽到散播出去的謠言之後根本無法反應,那就要取決于共尉怎麽想怎麽做。
“共尉會反叛嗎?能反叛嗎?”不斷地問自己,項梁還是堅持覺得共尉不會有什麽作爲,若共尉真的那麽容易就反叛成功,呂哲走不到如今這一步。
在項梁的想法中,共尉隻有兩個選擇,要麽真的反叛,要麽丢下部隊孤身前去找呂哲解釋。可是無論怎麽看,共尉領不領軍也隻是有可能會暫時癱瘓掉呂哲的一路軍隊,并不是讓那一路部隊自行瓦解。
“項柱危險了!”
不是危險,而是項柱所部已經崩潰,十二萬大軍最後隻有兩萬成建制的部隊逃向了會稽郡,餘下的要麽是在後面被梅鋗在鄉野間俘虜就是自行逃散。
統軍主帥最忌陷入自己想法的死循環,又最怕主帥明知不對勁還不做出調整。
“佰!”被自己驚出一聲冷汗的項梁出聲召喚項伯。等待項伯策馬過來,他問:“呂哲是帶多少部隊與南下秦軍作戰?”
項伯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的一愣,他看到自家兄長不知道因爲什麽而滿頭大汗,自己心下也是一突,慎重的想了想,答:“先後調動大軍約有二十萬。”
“二十萬?”項梁眼皮一跳:“可知道呂哲與秦軍一戰消耗了多少?”
範增死後,項氏廢了很大的功夫才由項伯恢複之前的情報系統,項伯前去廬江并不完全是爲了桓楚,期間也是就近恢複與南郡先前潛伏的棋子之間的聯系。
在秦軍南下的最初,那時候整個大局對呂哲相當不利,項氏潛伏在南郡的棋子與項伯聯系比較勤快。到後面,也不知道是由于什麽關系,至少項伯是不清楚,南郡的棋子竟是很奇怪的陸陸續續突然間斷了一段時間的聯系,然後又在某個時刻又恢複。因爲具有突然性,項伯自然是察覺不對勁,可是後面傳遞而來的消息都被證實其真實性,他也就将那件事情遺忘了。
“恢複聯系的棋子在呂哲麾下大多地位不高,無法接觸核心的機密,從各方面彙集起來的信息,呂哲損失該是在八萬到十萬之間。”項伯老老實實将自己所知道的數據說了出來。當然,那個數據并不正确。
“嗯?”項梁覺得不對,在秦軍南下之前,他所知道的呂哲總兵力大概數量是十九萬,哪怕後面呂哲又征募了八萬,那也就二十七萬。現在他得到的情報,蒼梧郡有呂哲軍十三萬,出現在戰場的已經超過十五萬,這個數字怎麽對都對不出來。
衡山郡和南郡怎麽也該有十萬左右的駐軍,呂哲難道真的敢全部抽調過來參戰嗎?項梁在會章郡和會稽郡統治穩固都不敢講軍隊抽調一空,呂哲對治下各郡統治的時間還沒有一年,項梁不相信呂哲敢将軍隊給抽空了。
“二哥,您問這個是……?”項伯有點害怕項梁臉上那種不祥的表情。
“十九萬,四十一萬,這個數字差别太大了,呂哲是怎麽憑空多出一半還多的兵力?”項梁的臉色越來越差了,他覺得自己好像一開始就錯了,不但計算呂哲的總兵力出錯,也估算錯呂哲的大膽,更加沒想到呂哲要麽不來,來了竟是前所未有的不計後果。他呢喃:“天下局勢未曾明朗,他怎麽就敢拼死力?這不是自毀長城嗎?難道他就不怕實力大損之後,秦國或是山東諸國出兵讨伐!?”
“二哥?”項伯覺得很不妙,非常的不妙,項梁的精神狀态太令人驚訝了。
項梁猛地扭頭看向項伯:“佰,你帶人快馬加鞭前去羽兒那裏,”說到這大聲呼喚不遠處的項樂,等人來了又說,“樂,我有要事托付與你!”
項樂也看出項梁的精神狀态差異,他趕緊靠得更近了一些。
一陣交耳輕語,項梁表情嚴肅,項樂是越聽表情越嚴峻。
漸漸靠過來的項權、共敖等人也發現這裏的氣氛怪異,他們覺得好像是出了什麽大事了。
“樂明白,必不會辜負兄長的重托!”項樂異常的慎重,幾乎是咬着牙又緊握着雙拳。
共敖很沒眼色,不是項家人,别人行事隐秘就不該問,但是他出聲問了。
沒人理會共敖,項梁對自己兄弟一個一個輕聲交代,項氏兄弟也一一策馬出去,讓自覺被冷落而感到尴尬的共敖一陣不悅。
“我兒手掌雄兵,馬上就要爲大楚立下天大的功勞,他們竟然如此輕慢于我?!”共敖的美夢還在繼續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