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欣率領的六萬秦軍駐地抵達時,看見的正是大量士卒提着水桶嚴陣以待,他策馬去看了看熊熊烈焰的營盤,又看了一下在河流中隻冒出一個頂的兵堡,讓部隊分别從四個門入營。
亂吹的風很大,還真的有些灰燼掉在秦軍營寨内引燃一些幹草,早有準備的秦卒喊着人提水桶急忙跑過去澆熄。有了第一個也就會有第二個被引燃,少艾本該去面見司馬欣的時間被拖了有一會。
少艾看到司馬欣時是在一處剛剛被撲滅的帳篷,他無法從司馬欣的臉上看出什麽,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行禮:“參見次将!”
司馬欣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唔”了一個音節沒有再說話。他四處看了一下,很像是在随意走動那樣在營盤内邁步。其實他是在觀察先鋒軍的士卒,每一場戰勝勝了還是敗了,士卒都會有不同的情緒,他從先鋒軍士卒的神态上看到了一種氣餒還有無奈。
兩萬部隊圍攻一個兵堡三天,前前後後付出了四千人的代價沒有攻下,最後一次還讓人誘進去近三千人被盡數殺死,屍體丢在荒野之中。還有一路的七千人去攔截敵軍,結果隻跑回來三千人還幾乎人人帶傷。兩萬人到主力到來的時候隻剩下不到五千人,士卒們說不氣餒根本就不可能,他們忙活了三個晝夜體力已經消耗到一種程度,敵軍都撤走了還要防着敵人營盤燃燒的灰燼随時會引燃自己的軍營,心裏怎麽可能不會感到無奈。
軍心士氣是從每一個士卒的表現來觀察的,司馬欣看見的先鋒軍狀态并不太好,對待少艾的臉色也不會好到哪裏去。他讓少艾帶着前去中軍營帳。進了帳内就是一頓申斥。
少艾被罵得有些擡不起頭,兩萬将士最後隻剩下五千不到,最要命的是取得的戰果也不盡人意,用什麽語言來解釋都顯得蒼白。
事情進展到這一步其實也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在出兵試探之前秦**方雖然警告過南郡的敵軍戰鬥力不會太弱,讓中原軍團對南方不可以有輕敵之心。可是無論是徐岩還是司馬欣想來,呂哲從一名軍侯成爲南郡之主不過才八個月,能夠安定地方已經不容易再怎麽也練不出一支強軍出來。
對于南郡的防線,徐岩和司馬欣是知道構築了不少,可是在大多數秦軍将領看來短短八個月建造的防線。哪怕是有新的築城之法南郡防線的防禦工事能有多強悍呢?大概是一些唬人的玩意。
現在,事實告訴他們南郡的防禦工事不是虛有圖表,呂哲八個月構築的防線不像想象中的那麽不堪一擊,兩路先鋒軍一路到目前爲止還沒有找到好的地勢發動進攻,另一路圍攻倒是圍攻了可是損失慘重沒有打下。
“清理外圍工事順利,攻打兵堡内部卻是艱難。根據逃出來的士卒描述,兵堡内部充滿了類似甬道的迷宮走道,士卒們殺進去後又遭遇機關……”少艾不得不介紹,後又說:“職在兵堡自陷後親自前去查看。發現敵軍兵堡還有向外的暗道。”
圍攻的時間不久,不然少艾可以預見,要是給守軍機會他們必然會從暗道出來襲擊軍營,一旦敵軍襲擊得手營寨被放火點燃是肯定的事情。
“處心積慮啊!”司馬欣面無表情:“聽聞呂哲剛剛平亂立刻構築所謂的防線。可先他早有反叛之心。”
少艾彎腰行禮:“次将所言極是。”,除了這句還能說什麽啊,也知道司馬欣是在爲這一路先鋒軍作戰不利推脫一些責任。
兩人說着話,外面卻是傳來“走水了”的呼喊聲。該是中軍大帳周邊有營帳被飄來的灰燼點燃了。
梅鋗安排放火的時候找來了大量幹枯的樹葉和雜草,用意是混着柴火、硝石能夠讓火勢快速蔓延。丢棄的營盤火勢是真的快速蔓延起來了,誰都沒有想到放火之後老天會突然起大風。風勢又是那麽的飄渺不定。
司馬欣才來多久啊?大量飄過來的灰燼已經引燃了至少六處,而似乎敵軍抛棄的營寨火勢越來越大,不止秦軍營寨被引燃了,除了漢水那邊沒事之外,周邊一些雜草地也被火勢波及。
兩人出了大帳,一陣狂風帶着濃煙味和沙塵吹來,讓他們不得不眯上眼睛。
“禀告次将!風勢太大,營寨一時無法豎立營帳。北面的一片樹林也被引燃,是否派出将士滅火?”來人是黨旋。
司馬欣擡頭看了一下天空,東南方向有一大片烏雲在快速的飄來,“南方的天氣……”,他是想說南方這個鬼天氣怎麽說變就變,說到一半被吹來的沙塵撲臉閉上嘴巴,等了一會,“不用去管樹林,馬上就要下雨,趕快将營帳立起來!”
南郡地界的樹林着火管秦軍屁事啊,哪怕是全郡起火遭殃的也是膽敢跟随呂哲叛亂的南郡人,要是全南郡的人都被火燒死,那秦軍還省事了呢。
不過,那亂吹的狂風一直把灰燼吹到秦軍營寨,到處都有人喊“走水”,司馬欣皺眉與少艾面面相觑,司馬欣心裏突然有一種奇怪的念頭:“怎麽大軍剛到就發生這樣的事情,是上天在警示嗎?”
這年代出兵要向鬼神敬獻,任何一點事情都可以是征兆的一種。司馬欣學的是儒家,而儒家雖說有“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名言,可是另一方面在講求“禮”“儀”的時候不止一次地告訴士子要懂得敬畏天地。
到了天下一統的時期,各個學說也在進行演變,現下除了法家哪一家都在尋求改變,儒家也向墨家、陰陽家吸取養分,司馬欣既是儒家學子自然也受到一些影響,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剛剛轉頭時中軍豎立的大旗突然“咔嚓”一聲給折斷了。
“……”看到這一幕的人心裏泛出陰霾,中軍大旗被風折斷,無論是在誰看來這都是一個大大不祥的征兆。
在率領主力出發前,司馬欣給徐岩寫了一封公函,大意是對南郡的試探已經初步有消息,那些防禦工事并不是想象中的擺設,想要像王贲偏師幾晝夜橫掃幾百裏幾乎沒有可能。他問徐岩,軍方的戰略部署是在冬季來臨之前進行兩路試探,現在看起來中原要比南郡好攻略,對南郡的試探是不是停止。
現在司馬欣還沒有得到徐岩的回複,率軍剛剛進入南郡地界就來個狂風大作還吹斷了中軍大旗,結合三天之内損失一萬四千餘軍力,他越發覺得不應該再繼續南下。
“次将?”少艾已經呼喚了幾聲,他見司馬欣臉色不斷變幻,再次呼喚之後總算讓司馬欣回過神來,立刻将:“有一部呂哲軍在兩個時辰之前從這裏退卻,我軍追擊到邔縣才返回。”是吊着而不是追擊,不過他必需說是追擊。
司馬欣看着越飄越近的烏雲,問:“這裏離那個叫邔縣的地方多遠?”
少艾答:“約有三十裏。”
司馬欣又問:“邔縣情況呢?”
略略組織一下言辭,少艾詳細介紹:“邔縣是一座一萬多人的小縣,亦是臨近漢水,這一段時間敵軍一直在将鄉裏的黔首轉移進去,現在城内該是有三萬左右的黔首。呂哲軍在舊有的城牆上加築了三丈四尺的城牆,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座箭塔。在南門,敵軍修建了一條甬道直連城外的營盤,若是連稍前的敵軍算進去,目前爲止邔縣的敵軍數量超過五萬。”
邔縣有五萬守軍?司馬欣再次皺眉了,攻城之戰沒有敵方守軍十倍以上的兵力打起來很吃力,他哪怕是把山都那一路的部隊調過來現在手頭上也才八萬四千多人,還不足邔縣敵軍的一倍,而似乎邔縣後面還有一個鄢縣,那裏也有呂哲親率的八萬左右敵軍?
“是,根據斥候彙報,敵軍首腦呂哲親率十萬援軍北上,現下有七萬敵援軍待在鄢縣沒動。如果将鄢縣原先的駐軍加起來,鄢縣現在的敵軍兵力也有八萬三千人。”少艾立刻解惑。
“超過十四萬!兩地間隔還不到二十裏……”司馬欣眉頭皺得更深了,“遙相呼應之勢,傳言呂哲熟讀兵法,以此看來果然不假。”
正說着呢,風勢似乎變小了一些,那些喊叫“走水”的聲音總算不是那麽頻繁。
第一滴雨水滴在司馬欣的鼻尖,他擡手摸了一下,“下雨了……”,下意識看向忙碌着豎立營帳的士卒,他帶來的将士們都是關中、隴西那邊的人,說實話根本就不适應南方這種濕潤的空氣,現在還沒有豎立好營帳竟然下雨,可别還沒打呢就病倒一片人,不然真的不用打了,直接退兵算了。他看着少艾:“命人準備姜湯。”
少艾應“嘿”,臨走之前看見司馬欣的眉頭皺得很深很深,對于南下的将士們來說,戰事還沒有真正的開打之前,主将就先皺眉,這實在不是一個好消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