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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閉塞的壞處就是無法知道更多的事情,然後用大量實際的信息去分析即将發生什麽事情。呂哲對南方有足夠的判斷,對原地區由于消息不通無法猜測,不過他大概知道樞的打算,認爲離大戰爆發要麽是在秋收完畢,今年沒爆發的話就會在來年的春季。
古時候戰事的爆發一般是首選秋季,概因這個季節裏糧食充足。如果有一場戰争在秋季沒有開戰,夏季與冬季根本不适合作戰,那麽這場戰争絕對會在來年的春天爆發,這幾乎就是一個常識。
在之前,呂哲知道的信息是三川郡隻有十萬的軍隊,隻是短暫的半個月就變成了三十萬,隻是不知道統帥是誰,一旦任命統帥,那也就是到了開戰的階段了。
南郡現在有部隊十八萬,其戰兵姓質的部隊隻有七萬不到,有三萬戰兵正在攻掠黔,四萬被呂哲帶到了邔縣。
從鹹陽過來的頒诏使者帶來一萬的秦軍,聽王昕的意思,這一萬秦軍是樞給南郡唯一的一支援軍。
有一萬正統秦軍呂哲不知道該開心好還是忌憚才好,有點松了口氣的是一萬秦軍軍職最高的隻到軍侯,校尉、掌佐是沒有的。
秦國到了将軍這一個級别就能夠開府,建立自己的幕府,呂哲不清楚郎将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權利。诏書上沒寫,王昕和趙恒也沒有說。
一次暢快而不熱鬧的夜宴,呂哲沒有從王昕那裏得到有用的信息,王昕也沒有問及爲什麽趙恒沒有與宴和那些将領沒有到來。雙方默契地沒有問對方太多,天南地北的胡侃之。主客之間倒也相處盡歡,算是初步都接受了對方的善意。
“這麽說來,少上造真的發兵攻打黔?”王昕的語氣裏沒有驚訝,像是在重複一件事實。
“譯籲宋奔走于百越各個部落,秋季之後會再糾結兵力北侵。”呂哲也在重複事實,“這一狀況我發給鹹陽的戰報有提及。”
王昕颔首微笑:“先發制人。國有過這樣的例子,少上造果斷出擊隻會得到贊賞,何必憂心呢?”
有嗎?好像還真的有過這樣的例子,不過那已經是秦惠王的舊事,而這麽做的人也是得到君主萬分信任的司馬錯。
呂哲索姓也就将自己的迷惑說出:“陛下發來的诏書沒有任何指示,着實令哲心裏不安。”
“……”王昕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哪怕是王绾都有些不明白始皇帝會這樣,他又怎麽會明白。
會對呂哲恭敬是有額外的原因,王绾提點過王昕,呂哲未來在南方會變成一個很關鍵的人物,隻是不知道這對呂哲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所謂關鍵的人物王昕并不太明白,他隻知道王绾對呂哲的重視顯得有些不太正常,不過隻要按照王绾的指示來做就沒什麽壞處。
呂哲很想問王昕關于三川郡的事情。問了兩次王昕都是左右它言也就放棄了,夜宴到了這個時候也就該散宴。
拿捏不定的王昕隻能态度恭敬,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會說。他開始大量的飲酒,像是要用酒醉避免尴尬,後來也用“不勝酒力”告辭。
幾乎是王昕剛走趙恒就出現了。
獨自濁飲的呂哲看見趙恒沒有意外,命人撤掉舊案搬來新的長案,擺好料理與酒具後,隻是看着趙恒并不出聲。
剛才對王昕是宴客,此時對趙恒卻不是簡單的宴客,由于呂哲已經答應聯姻。按照現在的風俗趙恒算是自家人,那套宴客的禮儀用出來顯得多餘。
趙恒自是明白這點,他該吃就吃該喝就喝,有那麽一會之後:“郎君勿怪,恒先前未說是時機沒到。”
果然啊。呂哲就覺得之前趙恒肯定有什麽話沒說出來,趙高既然跟自己聯姻,那必然會有所安排的。
“伯父這裏有一封私信,”趙恒說着從懷拿出一個小盒子,他見屋内沒有旁人也就從位置上站起來,走過去遞送。
呂哲不着急将密封的盒子拆開,他沉默着飲了兩盞:“态勢之詭異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重新坐下的趙恒笑了笑:“舉國上下,知道陛下心所想着不多。”
将盒子的蜜蠟刮掉,呂哲拆開盒子裏面有一卷卷成圓筒狀的白娟,他拿起來抖開,白娟上面的字體顯得密密麻麻。
這封信件的字體十分的秀麗,像是出自女兒家的手筆?
“呼吸不暢、胸痛氣短、頸部僵硬?”呂哲越看越吃驚,信趙高沒有提到任何的人名,隻是寫了一段病症的描述:“這麽說……”,能被趙高這麽慎重有密信書寫病狀還有誰?肯定是始皇帝!
趙恒一直在看着呂哲,看見露出震驚的表情,他又從懷拿出一個盒子:“伯父有言,若是您看懂了,那就把第二封信拿出來。”
言下之意就是說呂哲沒看懂,第二封信就不用拿出來了?
第二封信的字體依然秀麗,呂哲沒着急看内容,而是研究起字體。
按理說這樣重要的信件應該由趙高親自書寫吧?可是怎麽看都像是出自女兒家的手筆!呂哲喜歡将有迷惑的事情梳理完,而後才會去将整件事情串聯起來,從去發現一些無法明說的含義。
“婦翁的字一直這麽好看嗎?”呂哲對着趙恒問。
趙恒有些愣了,他沒看過信件,也不敢去看,哪怕現在呂哲要将信件遞過來都不敢接。他選擇的是将自己手裏的指令遞出去。
呂哲接過來對比了一下,問:“這是婦翁親筆所寫?”
趙恒點頭:“恒是親眼看着伯父手書。”
呂哲再次沉默了。兩封信的字體要是沒有詳細的觀察幾乎沒什麽不同,用心甄别的話會發現一些筆畫出現差異,而這也正是他最想考究的。
若是信件出于趙高親筆,那麽自然是沒有什麽好猜測的。但是偏偏信件不是出自趙高的手筆,能被趙高這麽信任的女人估計也隻有自己的女兒。那麽趙高讓女兒給呂哲書寫這種一旦透露出去會滅族的信件是什麽用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想了,呂哲總覺得趙高這麽做是想表達一種什麽意思,而這裏面的含義十分的重要。
“這是在示意什麽?”呂哲沒有想到什麽關鍵點,“讓女兒書寫,是告訴我現在雙方是同氣連枝?”好像也隻能這麽解釋了?
良久的沉思,呂哲總算開始看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的内容用了很大的篇幅在介紹秦國的現狀……
蒙氏的北疆計劃擱淺之後舉族陷入焦躁。特别是十萬北疆軍被始皇帝調到太原郡邊界,統軍的人物是王氏的王贲更令蒙氏狂暴。
“王氏……”呂哲情不自禁的笑了:“除了項氏喜歡摘桃子,王氏不也是摘了蒙氏的桃子嗎?”他記得蒙氏訓練出來的大軍最後都被王氏接收了。
北疆計劃蒙氏進行了多年,爲了這個計劃付出不知凡幾,蒙恬被任命爲北征将軍之後更是得到始皇帝的同意拿出私産在武裝軍隊。
本來在今年或者明年北疆計劃就将進入最重要的階段,蒙恬到達上郡已經灑出去無數斥候刺探草原的消息。刺探回不少有用的情報。比如證實大月氏敗在匈奴手,匈奴的單于與左賢王之間的不合,加緊艹練三十萬大軍就等着踏上令蒙氏展翅高飛的舞台。
說起來可能不光彩,但是蒙氏爲了展開北疆計劃可以說手段百出,甚至利用術士向始皇帝說出“亡秦者胡”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這才使始皇帝下定決定要北擊匈奴。
沒想到這個時候南方亂了,蒙氏被這個糟糕的消息阻斷了北擊匈奴奪取陰山牧場的計劃不說。辛辛苦苦艹練的大軍更是被一分爲二,對頭王氏不費什麽力氣就得到了本來應該屬于蒙氏的十萬精銳大軍。
趙高的信描述得很詳細,因爲王氏謀取了北疆軍的十萬大軍,蒙氏現在是恨王氏入骨。更加令趙高覺得好笑的是,蒙氏的族長蒙恬由于已經是征北将軍,不但北擊匈奴的事情陷入擱淺狀态,未來對原和南方的作戰更是沒蒙氏什麽事了。
呂哲一點都不覺得這個有什麽好笑的,他甚至認爲蒙氏與王氏的不合将會影響到樞的政治,至少蒙氏與王氏的鬥争肯定會使許多大臣分成兩派,這對現在的秦國是一件大大的壞事才對。
“要說其沒有始皇帝的手筆。我是一點都不相信的。”呂哲嘴角含笑:“将心力關注到南方,然後開始有限度的削弱蒙氏了嗎?”
趙高除了描述蒙氏與王氏的龌蹉之外還談及了徐氏,按照信所寫徐氏現在已經是趙高的盟友,而這還是因爲呂哲的關系。
“也就是說……徐陽要受到大用了?”呂哲十分敏感地察覺到了:“徐氏将目光轉向了南方,正在争取領軍出戰的一個職位。很可能在趙高的幫助下成爲三川郡三十萬大軍的統帥?”
奇怪了啊,三川郡三十萬大軍是爲了征讨原而準備的,徐岩要是成爲那三十萬大軍的統帥,既有可能成爲征東将軍也有可能會是征南将軍。
呂哲停止思考繼續往下看,看到始皇帝有意讓扶蘇前去上郡做郡守和北疆軍的監軍,有意再選一個皇子前往三川郡坐鎮,這兩個消息讓他直接懵了。
聽聞長公子扶蘇與蒙氏兄弟的感情十分要好,秦國接下來要專注原無法顧及北疆,始皇帝派長公子扶蘇前去上郡當郡守無外乎就是防止蒙氏做大,成爲北疆軍的監軍也是爲了限制蒙氏而已,這是成熟的政治家都會幹的事情,并沒什麽好意外的。
呂哲之所以有些沒反應過來是看到後面的内容。趙高很直接的說明正在争取派去三川郡的皇子是胡亥,斬釘截鐵地說也隻能是胡亥。
趙高是胡亥的老師,這個舉國上下皆知,而趙高也正是爲了完成這個圖謀才會幫助徐岩争取職位,這又是趙高與徐岩之間的的一個交易。
身不在鹹陽。但是呂哲完全能想象得出來,因爲一連串的巨變,帝國樞的暗流一點也不比混亂的南方和原少,甚至說南方和原的暗流已經不算什麽了,最重要的是始皇帝還能不能像以前一樣控制整個帝國的官僚。
細細的想了一下,呂哲有點明白趙高爲什麽要單獨寫信說始皇帝病重了。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畏懼,可能也因爲恐懼而出了什麽錯誤的判斷,不然就不用在第二封信件提起與長公子扶蘇的龌蹉。
趙高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始皇帝出什麽事,但是病狀不是說希望就能夠解決的。趙高與徐岩的合作是在防止什麽,始皇帝稍有誤會就像是在賭博一般地順水推舟與呂哲結成聯姻是在安排後路……
“趙高肯定清楚南郡的情況,他正是爲了後路在爲我掩飾一些事情。身爲始皇帝的近臣。陛下審閱的奏章都是趙高提前查看,他想要掩蓋什麽太容易了,隻需要把那些奏章推遲上報就能辦到。陛下肯定也會有其它的情報來源,隻是難以判斷才會發出那封看去無法解釋的诏書!”呂哲第一次覺得自己向趙高靠攏的行爲太正确了,簡直就是爲自己争取到了生存下去的機會。
第二封信件很長,長到有些啰嗦,末了的時候還讓呂哲回信。務必不要隐瞞南郡的現狀,能夠發展到什麽規模,包括需要什麽幫助也要說清楚。
看完信件的呂哲額頭已經冒出冷汗,他覺得自己的政治嗅覺變得比什麽時候都要敏銳,趙高這麽做太迫不及待了,足以說明趙高内心的恐懼已經到了一種程度。
“始皇帝是在什麽時候病死的?”呂哲極力的思考,想了半天沒想起點什麽:“不應該這樣啊?記得劉季現在也不過才四十歲的樣子,而劉季要到六十歲左右的時候才登基。”
有些思緒錯亂,不過呂哲可以肯定現在還遠遠不到始皇帝病重的時候,根據探查現在項羽才十六歲。而楚漢相争的時候項羽是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那也就是說,諸侯并起應該是在十年後了?
想到了什麽關鍵,呂哲霍地擡頭:“恒,胡亥皇子今年幾歲?”
趙恒一直在看呂哲臉色不斷變換,聽到問話立即答:“胡亥公子今年十三歲。”
呂哲聽完一拍額頭。他已經無法判斷自己對趙高信件的猜測對不對了,如果不是始皇帝病重,趙高這麽着急是爲了什麽。
“還有第三封信嗎?”呂哲問得很認真,雖然臉上在笑,但是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瞬間,趙恒嘴巴張得老大,他手忙腳亂地又掏出一個盒子:“伯父說過,您要是沒有問,那麽第三封信就不用拿出來。如果您問了,就把第三封信交給你。”
故弄玄虛?心裏急切的呂哲根本不顧什麽禮儀,他走過去搶似得搶過盒子拆開,急急地看了起來。
第三封信的内容短得有些過分了,裏面隻有“王绾一族和徐氏可以成爲盟友”這麽一句話,說得沒頭沒尾。
王昕對呂哲的态度很能說明一切,呂哲斷定王绾和趙高肯定有了什麽共同目的。至于徐氏就更簡單了,徐岩成爲三川郡三十萬大軍的統帥之後,呂哲與徐氏的關系隻能更近一步而不能有疏離,這是關乎到趙高的政治布局,一點都不能出錯。
趙恒等待呂哲看完,慎重地說:“态勢迷霧,各氏各有打算,陛下近來姓情又大變,伯父的意思是您在南郡隻管好好經營,萬萬不可輕動。”
潛伏?這個方案有利于呂哲,他本來就是要做潛伏,好好的發展南郡。
“還有一事,出自我口,入之你耳,不可爲他人知曉。”趙恒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嚴肅:“此時此刻經營或可,萬不能有不臣之心。陛下不會有任何的回複,不過大事小事需得通報鹹陽!”
呂哲聽後颔首,他明白趙高的意思,事情可以做,但是聲勢不能大,趙高也是在間接的暗示始皇帝有派密探到達南郡,一舉一動皆在始皇帝的眼裏。
“那麽……我出兵黔郡的戰報到達鹹陽了吧?”呂哲很想确定一件事情。
趙恒連連點頭:“已經到了,陛下正是因爲南郡出兵黔,這才命您爲征南郎将,否則……”
明白了,呂哲有點明白了,心下贊歎始皇帝的思量和胸懷。他毫不懷疑自己要是沒有出兵攻擊百越而是出兵攻擊其它郡縣,這一次始皇帝來的就不會是那封诏書,而會是一杯毒酒還是幾十萬大軍。
“隻要我不去碰其它郡縣,一直針對百越,陛下就會容忍我經營南郡?”呂哲目光有點閃爍:“這該是一個什麽樣的帝皇呢?或許……隻是或許……我要是能固守南郡不被叛軍攻占,領着南郡大軍打下嶺南,陛下以後會追究清算,但是會給我一個晚年吧?”
背後突然有點黏糊糊的,呂哲伸手摸了一下整個後背都被汗水弄濕了,額頭上的冷汗也留下了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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