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有軍事色彩的規劃也不知道是出于誰的手筆,但是說明了一個問題,帳篷之間的間隔是爲了防火,哪怕有一座帳篷失火也不會很快牽連其它,至少兩米的距離使人有足夠的時間做出反應。
穿梭在人群,呂哲很快來到懸挂甲骨文“酒”字的布條招牌帳篷前,他發現這座四角形的白色帳篷比其它的略大一些。四角長度有五米,兩邊被遮攔,中間留下三米寬的空隙,一塊灰色的布被拉直遮擋天空,裏面一條條木闆被弄成數個櫃子,上面擺滿造型各異的罐子。
幾名穿着紅色短歇麻布衫的小斯正熱情地招呼客人,一名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他穿着黑色的緊身勁裝,不像小斯隻是用一條布裹住頭發,而是戴着一個皮盔子,看上去酷酷地站在一旁。
呂哲眼神掃視擺着的罐子,發現瓷器的罐子很少,大多數是一種木桶罐。不過這也對,瓷器易碎不易搬動運輸。罐子上大多寫着一些字,那些同樣是“酒”字但是寫法不一樣的字體似乎有什麽含義?
那個勁裝中年人掃視一眼軍官裝束的呂哲,眼神似乎停留了有三秒,主要看頭部和上身甲具的柳絮,随後又看向其他走過來的秦軍。
雖然隻有短短的三秒,他卻是被那種審視的眼神看得很不得勁,趁着這功夫将鍋盔和塞蓋的竹管放進皮囊。
呂哲現在是什麽打扮呢?他前半部分的頭發在中央的位置被梳理成中分顯得十分光滑,後面的頭發盤着從斜右邊高高隆起然後被紅色的粗麻繩很有規則的一圈圈環着豎起;身上的盔甲黑底麻布、部分皮革護具、重要部位縫着銅片,皮革和銅片是用紅色的麻繩縫制;腰間的皮帶右邊懸挂長約八十五厘米的銅劍,左邊是垂下去大約四十五厘米的皮囊。
那是一副秦軍基層軍官都有的打扮,區别隻是比沒有軍功爵的軍官在胸前多了一條沒有任何金屬飾品的紅色柳絮,這條柳絮長三厘米左右,走路或者風吹過來會被拂起飄蕩。
柳絮似乎就是秦人身穿甲具時用來區分軍功爵的特殊物品?而似乎有一個規定,沒有軍功爵是無法做軍官的?
一爵公士(十人長)着甲沒有柳絮,二爵上造(五十人屯長)是紅色且長度三厘米,三爵簪袅(百人将)是紅色長度約五厘米且有一環銅墜,四爵不更(五百主)是皮甲兩邊各自鑲着兩條白絨吊絮,五爵大夫(千人長)是兩條有着銅墜的白絨吊絮。
以上這些是呂哲能區分的裝飾,一千人将以上的軍官他就沒有見過了。
勁裝中年人看到什麽似得眉頭動了一下随後露出笑容,還沒有邁步之前就已經擡起手臂作鞠,用着謙卑的姿态走了出來。
呂哲剛要踏步就被徑直前行的勁裝中年人擋住了,這使得他的皺了皺眉,順着中年人走去的方向看,原來是一名百人将前來光顧。
兩人的交談沒什麽特色,無非是一個恭維一個全盤接受并對店家的酒出言贊賞。
原本圍成一圈的士卒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讓開道路,并以羨慕的神色看着被迎接進帳篷内的百人将。
呂哲當然也讓開了路,等待百人将進去後,他重新靠上去很認真的看着不同字體的酒罐,不知道該怎麽挑選。
各式的字體有圓滑有蒼勁,沒等他開口詢問就有小斯前來介紹。
呂哲沒聽懂小斯在說什麽,沒等他說話,伶俐的小斯果斷換上秦腔:“您是要秦酒?趙酒?燕酒?楚酒?”
目前呂哲隻喝過醪糠,他本來就是想買這種,不過聽小斯的介紹起了好奇心。
小斯有如在歌唱:“秦酒喲澀苦呵氣,趙酒哈烈烈如馬,燕酒呐綿綿入喉,楚酒似水飲兮。”
摸了摸懷裏的刀币,他不知道這些貨币的購買力怎麽樣:“都是什麽價?”
小斯一聲“請稍候。”麻利地舉着約四十厘米方形的小案走向櫃台,按照他自己對客人的觀察進行定位,幾種酒桶的酒被一少許倒入小竹杯,做完這一切又舉着小案走了回來。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小斯在向士卒介紹酒時并沒有這麽幹,似乎試喝是軍官的特權?
鞠躬請酒的姿态在小斯做來十分流暢,他做着類似于舉案齊眉的動作緻意,随後腰身直立又稍微向前傾斜雙臂擡案往前送:“客人請飲。”
呂哲握起一個小竹杯,他看了看小斯又看了看竹杯裏面黃色渾濁的液體,将竹杯湊向嘴唇。
“您現在飲的是邯鄲酒。”
如果沒有理解錯的話,應該就是趙酒?呂哲可不知道趙酒在如今是公認最烈的酒,他喝了一點隻感覺有些淡。
又拿起一杯……
“您現在喝的是蘭陵酒。”
呂哲的腦袋突然冒出李白的一句詩詞,喝完順口念出:“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至于味道怎麽樣,是六國的哪一國酒還真沒嘗出來。
這不是詩詞受歡迎的年代,自然沒有人咋呼“好詩,好濕”,哪怕是小斯也隻是驚訝一下就恢複常态。
連續試了幾種,呂哲在小斯炯炯目光中有一些不好意思:“秦酒吧?”
秦酒可是有好多種,小斯爲了确定又問了一下,但是呂哲能說出多少酒名啊?最終在稀裏糊塗中付出兩個刀币,皮袋被灌進米糊狀還有些渾濁黃稠的液體。
離開酒家時,沒走多遠呂哲就期待地喝了一口,他回味了一下:“不是說秦酒苦澀嗎?怎麽這種這麽甜?”
倒是沒想過是小斯忽悠,就是不解其然而已。
其實他買的這種酒在現代叫作稠酒這個時候被稱爲黍酒,現代這種酒在陝北依然十分受歡迎。不過,在秦朝時期稠酒是用一種黍子釀的,而稠酒是黃米、谷米、玉米釀造。
等待呂哲離去,剛才那名百人将走了出來。
百人将四處張望了一圈又回到帳篷内,對着勁裝中年人:“剛才那個上造說的郁金什麽?”
勁裝中年人記姓很好,耳力也超乎常人的好:“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喔……”沒有贊賞也沒有厭惡,俊美的百人将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不是将家子?我竟是不認識。”說完再次搖頭,似乎感覺有些意思?
不要奇怪,識字率低得可憐的年代,沒有一定傳承是根本不可能識字,他們不是說會念這種句子厲害,純粹就是想認識一下識字的人,在如今識字可是很受重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