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修建函谷關的背景是在天下大亂之後,當時的秦國國力并不是那麽的鼎盛,再則就是秦人用了将近三百年的時間才修建起雄偉的函谷關規模,哪怕是有基礎還在那又怎麽可能用短短幾年的時間修複?
目前的函谷關是在原有的基礎上進行修葺,各處防禦要塞隻是修複了必要的地段,整體上看去殘破不堪,能夠起到多少防禦性質真的要打一個大大的問号。
呂哲在南方崛起,楚、韓、魏、齊、燕、趙先後被呂哲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吞并,秦國并不是沒有想過要将函谷關恢複到戰國時期的那種雄關,但是受累于國力匮乏和勞動力嚴重不足,也是因爲不想太過刺激呂哲,秦國僅僅是有那樣的念頭而無法付之行動。
每一個時期都會有自己特别的曆史時間段,之前的秦國曆代君王也并不是一朝一夕将函谷關修建成一座雄關,那個經過了三四代君王的努力,等于是花了三四代人的時間和人力、物力才有雄關函谷關的出現。
之前的曆代秦國君王修建函谷關也并不是那麽順利,每次增加函谷關的防禦規模都是處在于某個國家開戰的時間段,利用國内秦人的不安全感和急迫感動員更多的人力和物力,也是用與某個列國交戰這個理由才能修建,沒有刺激到誰,讓誰拼了老命也會阻止,甚至是誰拼了老命也無法阻止。
現在的曆史階段與之春秋戰國完全不同,随着呂哲的強勢崛起,秦國又是處于最虛弱的階段,一旦有重新修建函谷關。哪怕是用膝蓋骨都能想象得到呂哲會有什麽反應。
“漢王哲與之列國君王不同之處就在于沒有過多的包袱,若是我們開始修建函谷關,下一刻便會有大量的漢軍開來。”
“王上,還是不重修得好。”
“是啊,不修還能有選擇餘地,修了連選擇餘地都沒有了。”
兩個站在殘破關隘上的君臣齊齊歎了一口氣,他們心中都有着自己的困惑。
“其實寡人一直想不通啊……”扶蘇看着崇山峻嶺:“當初父王怎麽會任憑山東六國複國,怎麽會一再無視南方的那個人?”
李斯苦笑:“當初陛下的注意力在北征之戰和南征之戰上面,且也有用意讓隐藏在暗處的列國逆賊浮出水面。
扶蘇點點頭,那時候匈奴侵襲陰山以南的河套區域直接嚴重威脅到鹹陽的安全。是該先解決這個麻煩。另外呢,他以前是不太清楚南征之戰是個怎麽回事,成爲秦王之後能閱覽記錄的文牍才知道秦國對南征之戰付出并不是太大,整個南征之戰投入的精銳幾乎是沒有,隻有三萬的秦人士卒,餘下的數十萬都是來自于列國。
“将數十萬列國的人編制在南征軍團,用意是将那些罪徒和不臣者送往密林與百越厮殺消耗,”李斯放慢了語速:“實際上南征之戰的投入大概隻有北征之戰的十分之二,這從主将選擇上便能看得出來。北征軍團的主将是家世顯赫的蒙恬。南征軍團的主将卻是家世平平的屠睢。”
“呵呵。”扶蘇點着頭:“王氏與蒙氏争奪北征軍團的主将職位,國中有資格的人都在競争,但是對于南征軍團主将的職位卻是沒人願意擔任,最後父王才任命屠睢。”
“屠睢沒有顯赫家世。甚至說屠睢上三代的血親都是家世平平,”李斯停頓了一下,最後意有所指地說:“倒是任嚣家世比之屠睢要好卻是擔任副将。”
扶蘇當時并不是多麽關注朝政,不過他依稀記得任嚣一直不怎麽配合屠睢。任嚣在朝的一些親近人士也多有其它建議,直接導緻的就是屠睢在南征的準備上受到刁難。他還記得當時有那麽一件事,中車府令對南征軍團的一些職務也有垂涎。像是一個叫趙佗的人就被趙高操作下将要進入南征軍團,不過在事情沒有辦成之前,屠睢死在動亂之中,任嚣也就此失蹤,當時趙佗本是要趕往南方收拾殘局,不過最後卻是不了了之。
“當時南方局勢因爲罪徒軍團暴亂已經失去控制,陛下有意要調動軍隊前往平亂,不過手中兵力有限。”李斯似乎也陷入回憶:“動亂是從夷陵開始,随後蔓延到整個南方……”
夷陵的動亂是一個誘因,還是任嚣所作所爲之下才會有的大亂子,任嚣失蹤之後,秦國上下對任嚣在朝的那些人包括家族一直有問罪的呼聲,最後也确實處置了不少人,這是當時作爲廷尉的李斯一清二楚的事情。
“楚人不服,夷陵的動亂快速蔓延,一月後會稽郡吳縣的項氏舉起反旗,項氏很快占據會稽郡和會章郡。”扶蘇是在其後查閱卷宗才知道那些事情:“項氏舉起反旗,随後廬江郡的也有桓楚、周文等賊子舉事,衡山郡、九江郡等郡也失去控制,倒是南郡因爲‘他’的關系迅速平定戰亂。”
“是啊,‘他’隻用了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平定南郡混亂,随後又用一支殘軍擊敗了入侵的十餘萬百越諸族聯軍,當時陛下對‘他’贊不絕口。”李斯昂起了頭,看向了天邊的雲朵:“‘他’當時也表現得極爲恭順,一再懇請求援,一再懇請陛下派去新任主将。”
扶蘇和李斯口中的“他”指的是呂哲,不過那是一段在随後被秦國官方嚴密封鎖的曆史。
當時的呂哲表現太出彩太優秀了,且出彩和優秀之下承托出的是屠睢和任嚣的無能,不得不說這讓當時的始皇帝很尴尬,尴尬之下獎賞被延後,也就讓呂哲走上了自己都意料不到的一條道路。
“匈奴等胡人察覺到我們要征戰北疆,頻繁地襲擊雁門郡、代郡、漁陽郡等北疆邊疆,陛下爲穩妥計算,将軍力基本上調遣北上。”李斯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其實那麽做是對的,相比南方的暴動四起,北方邊疆的情況更爲危機,若是讓匈奴等胡人入侵南下,北方各郡必定潰爛,若是讓匈奴等胡人殺到鹹陽城下,後果更加不堪設想。”
“是啊,所以父王不得不将各郡縣的兵力抽調北上,”扶蘇微微低下頭:“用了極大的代價才将包括匈奴、東胡的那些胡人驅趕出去,也讓南方情勢完全失控。中原各地也有賊子不斷暴動舉事。”
李斯呐呐無言了,他有一個很奇怪的想法,覺得秦國一切的運氣似乎是在一統之戰完全用完了,北疆平穩下來之後的始皇帝要調兵遣将南下平亂,可是那會始皇帝偏偏多次昏迷,以至于朝政嚴重滞怠。
秦國因爲始皇帝無法理政,變成了一個反應緩慢的巨人,這個巨人相當長一段時間裏明明可以一腳踏出去踩死那些螞蟻一般的賊子,可是巨人因爲大腦陷入昏迷而無法邁動腳步。
因爲巨人遲遲不動。各處的螞蟻已經聚少成多,被滅列國相續複立之後,螞蟻變成了人模樣的孩童。這個時候身爲成年人的巨人其實也能走過去直接擰起孩童甩幾巴掌甚至是直接抽死,偏偏巨人是那種一會清醒一會昏迷的狀态。直接導緻的就是孩童因爲有時間吸收營養慢慢長大。
一個成年人面對幾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其實也占據着很大的優勢,不過那個時候成年人的腦子并不是那麽清醒,甚至滋生出讓孩子繼續發展,用孩子吸引更多隐藏在暗處的威脅。好在這個成年人的“大腦”在有生之年能夠清除所有威脅。
“誰都沒有想到啊,‘他’在那麽艱難的環境下竟然主動出擊了,不顧一切地率軍侵入百越諸族備戰之地。消滅了不下于五萬的百越諸族,從百越那裏搶掠了幾百萬石的糧食,有了足夠的糧食招兵買馬之餘,‘他’竟然又兵鋒直指衡山郡,并且十分順利攻占衡山全郡。”
“是啊,‘他’當時取得的成就讓很多人十分贊賞,以爲南方局勢會轉好……”
“是轉好了,至少因爲‘他’的存在,項氏集團的發展遭到遏制,一些亂黨也無法從南郡直接威脅到巴蜀漢中,直接讓我們不用被四面夾擊。”
“‘他’其實挺聰明的,有實力之後是将矛頭指向了百越,這樣一來南方那些亂賊不會将‘他’視爲威脅,我們對他的忌憚也無限地降低,特别是在‘他’一直沒有改弦更張地舉出自己的旗号,很多人都以爲‘他’不會有膽子叛亂,哪怕是無法控制也能成爲我們在南方的屏障。”
“‘他’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裏确實是我們在南方的屏障。”
“……是啊,呵呵、哈哈哈!”
有很多時候的很多人都在想,要是當時沒有派司馬欣引兵南下,呂哲是不是會一直舉着秦軍的旗幟,延伸出來的就是呂哲到底會不會走向獨~立。他們有這種幻想并不是事出無因,實在是因爲呂哲長久并沒有更換旗幟,哪怕是軍制、戰袍等等方面都是保持與秦軍一緻,呂哲更是從未主動地出兵攻打秦國控制下的疆域。
關于記載呂哲從什麽時候正式自立是從呂哲更改旗幟和更換戰袍爲時間節點,這一點在史書上的記載非常的明确,那麽從曆史的審視角度看來,是秦國的出兵攻打才讓呂哲被迫獨~立。
曆史由勝利者來書寫?或者是記載曆史的人看出呂哲将會是這片大地的統治者,出于讨好才那麽記錄?
……不不不,現在的史學家還有節操和堅定不移的品德,他們才不管呂哲做了些什麽,他們隻知道一直到秦國出兵攻呂之前,呂哲一直保持着秦軍一切該有的标志,是在記錄一件至少從表面上看去無比明确的事實。
“王上,您想好了?”
“有得選擇嗎?”
李斯默然,他當然知道扶蘇沒得選擇。
“國内情緒紛争,各大氏族對趙氏赢姓不再推崇,平民黔首态度漠視,軍方抗拒與‘他’交戰……呵呵,”扶蘇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隻有滿心的無奈:“一方面是冉冉升起的巨星,地盤不斷變大,軍隊不斷獲取勝利。‘他’攻占一地必然以福利開路進而穩固人心,戰亂之後的平民黔首需要有一名偉大的君主保證他們的安定,大族豪紳看到了‘他’治理國策帶來的利益如蟻附膻趨附者衆……”
李斯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是又不知道從哪裏說起。說句實在話,哪怕是他本人都渴望能夠加入到新興集團中去,去享受因爲不斷的開擴和勝利帶來的集體榮耀,特别是呂哲對于同一集團的人從來都是無比的優厚,誰不想參與到這樣的集團當中呢?
“蒙氏……已經暗示說,北疆之戰結束後會尋求得到來自于漢王哲的諒解,蒙恬或許會接受來自于漢王哲的招攬,成爲新興帝國之下的一員戰将,”扶蘇臉上的表情變得無比的嘲諷:“蒙毅則是會留下來繼續輔佐寡人。”
“王上……”李斯滿嘴的苦澀,語氣也變得低沉:“斯……也會尋求來自于漢王哲的賞識。”
扶蘇似乎是一點意外情緒都沒有,“呵呵”笑了一小會,似乎是落寞,似乎是無奈:“他真的太厲害了,厲害到有了那麽大的成就之後還能忍得住來自于部下不斷增強的野心和欲~望,能夠一再堅持不因爲情緒的波動不殺任何一個得罪自己的人,比大秦還重視律法的莊嚴和不可破壞原則。”,停下來拍了拍女牆上的磚塊,然後繼續說:“你說,什麽都克制,什麽都能按照律法來行事,那樣哪怕是成爲天下第一人又有什麽意思?”
“所以漢王哲有現在的成就,并且……”李斯的目光突然間變得無比的明亮:“并且他真的是在開創一個前所未有的格局,在這個格局下有野心不再是壞事,變成了爲族群不斷開擴的助力啊……”
“他很特别……”扶蘇看到了李斯明亮且又期盼的眼神,愣了愣神,長歎道:“族群啊……族群嗎?他認爲的族群是什麽……,真是好想知道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