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門口,一排排換上新裝的宮女捧着瓜果點心進進出出,人在外面還沒進去,就能聽見裏面談話說笑的聲音,好不熱鬧。
甯玉槿站在門口,深呼吸以後再深呼吸,爲了不給墨敬骁丢面子,她平日裏嬉皮笑臉的性子全部收起,昂首挺胸好一派架子十足。
呐,不說别的,好歹也讓人覺得,她這個定王妃雖然下不了廚房,可好歹上得了廳堂的。
然她前腳剛踏進倚梅園,這突如其來的鴉雀無聲是怎麽回事?
那些人目光全部落在她身上,好似在打量什麽稀奇物種,看過之後還捂着嘴對她指指點點。
甯玉槿心裏一驚,心想自己頭發未亂、妝容未花、衣裳也沒破吧,她們這一道道看猴一樣的眼光是怎麽回事?
還沒來得及想個所以然來,就見一老婦由人攙扶着走上前來,沖她招了招手:“槿丫頭。”
甯玉槿頓時眼前一亮,趕緊跑過去:“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笑眯眯地拉着她往裏面走:“快來跟老身唠唠嗑,自從蘇相告老還鄉,蘇老太也跟着走後,老身可好久沒找着人說說話了。”
“哎。”甯玉槿知沈老夫人這是特意來爲她解圍的,連忙笑眯眯地就跟着她走了過去。
不過這一路走過去,總時不時有人拉住沈老夫人身旁的丫鬟嘀咕兩句,惹得那丫鬟看着她掩唇輕笑,卻也不說兩句。
這可好奇死甯玉槿了,連忙問蘇老夫人:“老夫人,她們在看着我笑什麽啊?”
蘇老夫人笑着瞪了旁邊丫鬟一眼,又擡眼掃看了那些仍舊看着甯玉槿的夫人小姐們,笑了笑,拉過她的手說:“她們啊,聽說你是神女下凡,就想托人來問問你,能不能給她們點仙方,助她們多生點兒子。”
“噗——”
甯玉槿頓時噗嗤了一聲,險些沒把自己給嗆着。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一幫婦人沒見識,你就别跟她們計較了。”蘇老夫人笑了笑,拉着甯玉槿往折梅殿中走去。
折梅殿中早已擺好了宴飲的席位,蘇老夫人拉着甯玉槿,走到左邊爲首的兩個位置上坐下。
甯玉槿到底還未成爲正式的定王妃,所以有所顧忌地推辭了一番,也免得誰說她小家子氣不懂規矩。
不過沈老夫人卻笑笑擺手:“現如今誰不知道你是準定王妃?在戰場立此大功歸來,如今誰敢小觑你?這位置,本就是爲你準備的。”
甯玉槿雖與沈憶萱有了間隙,可對沈老夫人的爲人卻還是信得過的,當下不疑有他,就在那首位之上坐下了。
兩人家長裏短說了會兒話,就聽太監在外通傳道:“惠妃娘娘、淑妃娘娘到!”
衆人起身相迎,甯玉槿擡起頭看向門口,就見惠妃與淑妃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惠妃溫婉柔和地笑着,讓衆人快快請起、不必多禮。淑妃一臉冷冷表情,好似不願搭理任何人,也不願誰去搭理她。
兩人身着華麗宮裝,精緻妝容與頭上的步搖發飾相得益彰,說不出的優雅華貴,彰顯着她們的身份地位。
甯玉槿忍不住多看了淑妃一眼,卻沒想到她也看向了她,兩人目光短短相接一瞬,又轉頭移開。
那惠妃走到甯玉槿的面前,伸手拉住她的手,笑吟吟地說:“這就是全甯伯府家的三小姐吧。瞧瞧,咱們這些都隻會繡花帶孩子呢,人家就上陣去殺敵了。妹妹是巾帼英雄,可是讓姐姐們佩服不已啊。”
甯玉槿對惠妃也是佩服不已。明明見過交鋒過那麽多次了,這會兒見她也能裝出初次見面的和氣來,那表面功夫可是做得足足的。
人家既然那麽“客氣”,自己也不能失了禮數。甯玉槿當即屈膝行了個禮,扯着嘴角昧着良心說一些“娘娘說的哪裏話,玉槿不過是不知禮數的野丫頭,哪比得上娘娘是金枝玉葉”之類的廢話。
兩人客套地來往了兩句,惠妃便同淑妃一起,上了高台主座上落座。
沈老夫人眉心一皺,往外張望了一下,納悶地道:“萱兒怎麽還沒到?身爲皇後,在這種場合失禮,也太沒有分寸了。”
然話音剛落,就見惠妃站起來,笑着對衆人說:“皇後娘娘昨夜受了涼,如今正在休養,這賞梅宴,恐不能來了。皇上讓本宮來主持着賞梅宴,諸位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可不要拘謹了去。”
衆夫人小姐齊聲應道:“是。”
甯玉槿側過頭去,看着沈老夫人臉色一變,連忙伸手按住她的手:“老夫人可還好?”
“好,好,怎能不好?”沈老夫人歎了口氣,輕輕地說,“隻是萱兒以後的日子,怕是要難過了。”
甯玉槿沉默了片刻,到底開始開口安慰道:“沈姐姐是皇後,她的兒子是皇長子,等皇上百年之後她便是太後,她以後的福分還長着呢。”
沈老夫人搖了搖頭說:“但願吧。”
甯玉槿見此,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沈憶萱的日子好不好過,隻有她自己知道。現在墨烨就有惠妃淑妃、答應常在好幾位,以後每三年一次的例行選秀,還會有更多的女子進宮來,還會有越來越多的妃嫔,她若想獨享墨烨的感情,隻怕是虛妄了。
情這一字,最是磨人,且看她能不能熬過了。
心裏藏了事,連原本喜慶的宴會也變得黯淡許多。周圍倒是有許多人來尋她說話,可那眼底濃濃的目的性,讓她看了不免心裏生厭。
沈老夫人半途就去了坤甯宮,甯玉槿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去。
既然情分已斷,這會兒去看她,隻怕于她來說,倒有幾分嘲諷之意了。
罷罷罷,不去也罷,隻當全了她的臉面吧。
甯玉槿喝了幾杯敬酒,便扶着額稱不勝酒力,讓人扶着從宮宴上退下了。
沒曾想剛出了倚梅園,就見墨敬骁在宮門口旁站着,一身風華氣度,惹得周圍路過的宮女個個低着頭紅了臉。
她心頭一喜,連忙跑到他面前去:“你怎麽來了?”
墨敬骁笑道:“想着你可能會半途先溜,所以我便先溜出來等你了。”
甯玉槿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這麽涼?在這裏等多久了。”
“沒多久,剛一到你就出來了。”
“哈哈,那我們趕快回王府吧,走的時候我就有預感宮宴吃不飽,早就叫夏竹和秋雲給備了宵夜了。現在回去吃,應該正好。”
墨敬骁贊同點頭:“是該多吃點,長肉。”
“屁!人家女孩子追求的是骨感,是越長越漂亮。天天吃東西要長肉的,那是豬!”
“豬?”看了眼某人身材,“挺形象的。”
“墨敬骁你過來!老娘保證不打死你!!!!!”
那時光,那眼前人,那安甯靜美的歲月。
甯玉槿突地覺得她有句話說錯了。
情這一字,雖最是磨人,卻也最是醉人。
看吧,她已經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