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零一都等不下去了敲門叫他們吃飯,他們才發現天色已經這麽晚了。
大邺和東齊的防線有些長,狄長風去其他幾個營地安排部署了,一兩天内回不來,所以吃飯的也隻有墨敬骁和甯玉槿。
兩人邊吃邊說這話,邊笑邊替對方夾着菜。零一歪着頭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他們爺從離開三小姐到現在,所說的話全部加起來,估計都沒有這晚上多。
而且真的好久沒有看見他們爺笑過了啊。
真希望這樣美好的場面,永遠定格該多好。
然而,總會有人來砸場子的。
伊娅王推開門口的守衛,直接大步走了進來。零一想去攔,被她伸腿就是一腳。
“墨敬骁!”
她直截了當地開口,叫的是墨敬骁的名字。
甯玉槿笑容頓斂,墨敬骁也有些不悅:“你要做什麽?”
“我要做什麽?”她冷笑了一聲,“我還想問你要做什麽呢。”
“你們南邺此刻是個什麽樣的情況,你自己清楚。東齊的求親隊伍要是沒有接到人,勢必會借此發動戰争,夥同北越分割你南邺國土。你南邺若是不與我西洲聯手,根本一點勝算全無。而你若不與我成親,我西洲必定不會出兵,而且很有可能還會插上一腳,分一杯羹。你有想過,這樣的後果是什麽嗎?所有的一切,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國!破!家!亡!”
墨敬骁和甯玉槿靜靜地聽她說完,然後放下了筷子,有些不解地看她:“那又如何呢?”
“那又如何?!”伊娅萬萬沒想到墨敬骁是這樣一個态度,頓時瞪大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麽嗎?你南邺要亡國了,你居然還這麽坐得住、居然還問‘那又如何’?”
墨敬骁勾唇笑了笑,拿起筷子,給甯玉槿夾了一塊回鍋肉:“多吃一點。”
“墨敬骁,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如果和這個女人在一起,那我和齊雲謙,都永遠不會放過你!”
伊娅貼着胸口抽出一把彎刀,指着甯玉槿的方向,眼中燃燒着妒恨的火焰。
墨敬骁這時候才擡起頭來,掃看了她一眼,淡淡開口:“放過我,不放過我,又如何?這天下如此之大,我若真心想躲,你們就确定一定能找到我?你說大邺亡國,亡國,不亡國,又如何?這天下是當朝皇帝的,他保得住便保,保不住又與我何幹?以前我以爲我的使命是保護天下萬民,可是現在想來,能護住我身邊一人之平安喜樂,便傾盡我畢生之力了。”
“你……”伊娅伸着手,顫顫地指着墨敬骁,滿臉地不敢相信,“你居然爲了一個女人,放棄你戰神的榮耀、放棄你以前拼了性命想要保護的天下百姓!你……本王看錯你了!”
說完,她轉過身跑了出去,墨敬骁使了個眼色給零一,讓她趕快去追。
甯玉槿聽着兩人的對話,心裏有些悶悶的,到底還是有些難受。
她轉過頭來看着墨敬骁,問他:“真的不打算管了嗎?”
墨敬骁伸手揉她的頭發,笑着道:“若不管的話,我就不會到這裏來了。不過,這也是最後一次幫墨烨了。”
墨烨答應了東齊的求親、讓甯玉槿嫁給齊雲謙,雖是形勢所逼無可奈何之舉,可到底還是傷了他的心。
有時候想一想,這榮華富貴都不過是虛幻,怎及一人在懷真實的溫暖?
也許,帶着她離開那權利紛争的是非之地,才是最好的歸宿吧。
“那伊娅王,你打算怎麽處理?”甯玉槿想着剛才伊娅沖出去的場景,有些擔心。
墨敬骁道:“最開始挾持她,是爲了逃出西洲。後來帶着她,是不想她去通風報信。現在基本上誰都猜到我到邊境了,也沒必要扣着她了,我會讓人送她回去的。想必西洲那邊,子瞻會着手安排好一切的。”
甯玉槿又問:“那東齊北越這邊,真的要打?”
墨敬骁以手錘桌,說得斬釘截鐵:“必須得打。如果不給他們以威懾,不讓他們看到大邺的兵強馬壯,那麽随後的日子裏,他們一定會一次一次地得寸進尺,擾得我大邺百姓,不得安甯!”
甯玉槿眨了眨眼睛,怎麽覺得聽墨敬骁說幾句話,突地就熱血沸騰起來了?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忘記說。
甯玉槿連忙回過神來,給墨敬骁道:“我和齊雲謙的手下約定了個時間,去給齊雲謙解藥。若是爽約,怕他們對我父親下手。”
甯玉槿這段時間遇到的事剛剛基本上都跟墨敬骁說了個清楚,墨敬骁略一思考,搖頭道:“沒關系的。以齊雲謙的智商,醒了之後就知道你耍什麽手段了。而且現在他們知道我在這裏,絕對會忙着趕回東齊,不會再往盛京去的。”
“噢,你讓狄長風去布置兵力的地方!”甯玉槿突地記起那幾個地名來了,“那幾處是大邺去東齊的必經之地!”
墨敬骁将她摟了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是這樣的沒錯,不過對能否捉住齊雲謙,我并不抱很大希望。可是,想來能讓他逃得狼狽一些,也是好的。”
甯玉槿伸手戳了戳墨敬骁的臉,嘿嘿地壞笑:“原來你也是滿肚子壞水的。”
墨敬骁低頭,蹭着她的額頭:“你不是早就認清楚我的本來面目了麽?”
甯玉槿低着頭“咯咯”地笑着,突地感覺額頭上一熱,像是被什麽燙着了,心裏面也燃起一把火。
她心思慌亂了一下,而在這時,那雙布滿刀繭的大手,輕輕地捧起她的臉。
眼中有潋滟波光盈盈,她看着他,他看着她,而後,俯身,慢慢而下。
像山坡漫山遍野開滿了鮮花,像湖水泛起波光粼粼的波瀾,像微風乍起、攪亂一池春水。
房頂上,一溜煙的影衛坐成一排,雙手撐着臉望着天,感慨說:“今個兒的月兒,真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