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天氣這種地方,的确很容易生長蘑菇,衆人采集起來也毫不費力,一會兒就有了一大堆。
甯玉槿身上有傷,大嬸心裏愧疚,讓她休息着她們來,她卻執意要一起采摘。
本來事情也是因她而起,這回她若再休息,别到時候被人抓着了又連累别人。
大嬸見勸不過,隻能讓她去,背地裏悄悄叮囑她,要是頂不住了就偷懶一下,她多采一點分一些給她。
甯玉槿點了點頭,走在一邊的小山堆上撿着蘑菇。
其實稍有常識的人便知道,顔色越鮮豔的蘑菇越有毒,有些毒性大的,稍稍一點就可以毒死一頭牛。
不過也是老天爺眷顧她,讓她發現了一個好東西——惡鬼菇。
這種蘑菇在一般的地方見不到,最常的生長地是墳頭、萬人坑、戰場。
它從死人的骨頭上生長出來,毒性極爲猛烈,且顔色灰青,同一般蘑菇無異,經常會有誤食中毒的事情發生,所以被人們譽爲從地獄裏放出來的惡鬼。
當然這麽完善的研究結果已經是現代的事了,古代有幾個人認得這蘑菇都說不準呢。
甯玉槿面色無常地将那些蘑菇全部采集起來,同大嬸她們的混在一起。
她不會告訴其他人,她們腳底下的這片土地,掩埋了多少屍骨。因爲能長出那麽多惡鬼菇的地方,絕對不是死一兩個人那麽簡單的。
而且說個實際的,真正到打仗的時候,那些叛軍們還會帶着她們這些老婆子、還有那些拖後腿的隻是用來取悅他們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們一起走?
别開玩笑了。
别人的命哪有自己的命重要?真到了那種時候,一刀了之不比帶走要方便得多?
更何況大嬸她們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命運,因爲隔壁村子裏被帶走的人,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采蘑菇滿載而歸,甯玉槿很高興,監督她們的那幾個小喽啰想着晚上的蘑菇湯,也很高興。
甯玉槿連背上的傷口疼痛也忘記了,跟着幾個大媽大嬸将蘑菇洗幹淨,放進了鍋裏。
正好那些反賊在山上布的陷阱抓了幾隻野雞,蘑菇炖雞,多美味的一道菜啊。
“等等,你這是什麽東西?”一旁一直盯着她們煮飯的一個小頭目突地拉住了甯玉槿的手,目光有些謹慎地盯着甯玉槿。
甯玉槿連忙賠笑解釋道:“這位爺,這是我們家鄉的一種香料,加在裏面更好吃。你們若是吃不慣,我不放了就是。”
說着将手中那幾根青草模樣的東西扔在了火堆裏,沒多久就燒成了灰燼。
那小頭目多看了甯玉槿一眼,又看了眼蘑菇湯,順手拿過湯勺,舀起一勺子蘑菇湯,對她說:“你嘗嘗好了沒?”
甯玉槿猶豫了一會兒,面露爲難神色:“這……這是剛爺你們吃的,我們怎麽配嘗這個……”
那人一把揪住甯玉槿的頭發,将她的腦袋往後扯:“讓你嘗嘗你就嘗嘗,廢什麽話!”
“是是是!”甯玉槿連忙答應,接過那湯勺就将勺裏的蘑菇湯喝了個幹淨。
那小頭目見甯玉槿沒什麽事,便将她放開推到了一邊,對旁邊人吩咐說:“别讓這幫人接觸食物了。”
甯玉槿被那一推差點跌倒,一旁的大嬸趕忙地沖過來扶住她:“你沒事吧?”
“無妨。”甯玉槿搖了搖頭,站直了身子故作鎮定,以免剛才那小頭目生疑。
蘑菇湯是有毒,按照她剛才吃入的量,足以緻死。
可她一時起的憐憫之心,卻陰差陽錯地救了她的性命。
但凡毒物生長的地方,必定會有解藥。所以她順手也采集了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本來預備着毒死那些反賊、救出村民的,因爲這小雞蘑菇湯就那麽點,那些人不可能分給村民喝,到時候死得也隻是這些賊寇。
可她到底不忍心,這些反賊裏也不定全是十惡不赦之徒,所以她想在湯裏放一點點的解藥,這樣即便中毒也不會緻死。
誰能想到,解藥沒放進鍋裏就被人發現了,她被迫喝了一口蘑菇湯。可那解藥被她丢在火堆裏燒了,她在喝湯之前深呼吸一口帶着藥性的煙霧,喝的量也不多,所以除了有些發昏以外,倒也沒出什麽事。
可是原本她打算放過的那些人,卻沒有那麽幸運了。
開飯時間到。
她和那群大媽大嬸被趕進了一個帳篷裏,苦等了許久,也沒見有人要給她們送吃的意思。
而帳篷外面,那些賊寇們聽到今晚夥食有改善,都高興得雀躍高呼,喧嘩熱鬧。
甯玉槿盤腿坐在地上,有些忐忑不安,背上的傷口也在這時候劇烈地疼痛起來。
這次的計劃到底是有些冒失了,那惡鬼菇中毒以後發作時間短,若是有人先喝了出事了,後面喝的人就會有警惕之心了。到時候查到她們,還有可能連累到她們這幫大嬸。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小。
甯玉槿鼓起勇氣,起身準備出去看看,卻在撩起簾布走出去的那瞬間,被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那刀寒光湛湛,殺氣逼人,甯玉槿心裏一個“咯噔”,頓覺一切都完了。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這幫賊寇沒死完,也就意味着她要死翹翹了!
以前曾經想過自己這一世會怎麽死,可萬萬沒想到到最後會是這麽一個窩囊的死法。
隻怕她死了也沒人知道她死了吧,以後這片山谷會長出很多很多的惡鬼菇,一定有一朵是從她屍骨上長出來的,想想怎麽覺得那麽凄涼呢?
臨了了,她倒是無聲笑了:“阿骁啊,那日你說,從西洲回來以後就娶我,看來我到底沒這個福分,做你此生唯一的妻了。你還年輕,以後重新再找一個,一定要比我漂亮比我厲害的,否則我心裏不服氣,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呵,算了,你要找也悄悄找好了,不要讓我知道了。一想到你要重新找個女人陪你過下半輩子,我心裏哇涼哇涼的。”
說着說着她突地回過神來,覺得有些奇怪了,怎麽她說了那麽半天,那個人還不動手?
正準備小心翼翼地轉過頭去看看舉刀的是何人,卻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言帶笑意:“三小姐,你今日說的這些話,屬下會一字不落地告訴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