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接連下了十日暴雨,沖垮房屋莊稼無數,雖官員及時治理無人員傷亡,卻已是怨聲載道憤然不已。
利州路有幾路悍匪燒殺搶掠爲害鄉鄰,近日來越發猖獗,官府出兵剿匪屢屢敗退。
郴州府……
天災人禍,即便是太平盛世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可偏偏事事都發生在這節骨眼上!
如今大邺百姓已經對他這個皇帝頗有微詞,别有用心的人推波助瀾,“僞天子”的說法很快在衆人之中口耳相傳。
如果當初不是他、而是定王殿下當了皇上,是不是,大邺就不會被别國欺壓成如今的模樣?
如果,如果當初是墨敬骁登了基,是不是這些破事就不會一件一件全歸罪于“帝不賢”的頭上?
墨烨将手中主張開壇祭神的奏章扔在一邊,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人定勝天。人都解決不了的事,去求那子虛烏有的神明,難道就有用了嗎?”
“皇上,您都處理了好幾個時辰都奏章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或者出去走走?”李總管見墨烨一臉的疲态,走上前來說道。
墨烨閉了閉眼,又緩緩睜開:“算了吧,若是連奏折都不處理好,那朕這個皇帝可就真一無是處了。”
話音剛落,就見一宮人上前來禀報道:“啓奏陛下,皇後娘娘派人來說,甯醫女醒了。”
“她醒了?”墨烨眼睛一亮,好似精神了一點,連忙對李總管道,“擺駕坤甯宮。”
讓甯玉槿待在禦書房雖然可以時常見到,但終究不太合禮數。在一衆大臣的聯名上書中,他迫不得已,隻能将人轉移出禦書房。
而皇後也深明大義,當即就讓将人接到坤甯宮去。她那裏是除了皇上的禦書房之外,整個皇宮守衛最是森嚴的地方,就算有人想要再暗害甯玉槿,也無從下手。
墨烨最近累極,也沒辦法考慮那麽多了,将人交給皇後,也算是一種解決辦法。
他還不能倒下啊,一旦有一點點的力不從心,那些虎視眈眈的豺狼虎豹,就會猛撲而上、取而代之,颠覆這祖輩打下的大邺江山。
他,即便擁有萬裏河山,卻也輸不起。
一進坤甯宮,沈憶萱就迎了過來,剛準備行禮就被他伸手扶住了:“皇後你挺着個大肚子不方便,快回宮歇着吧,朕自己去即可。”
說着,将沈憶萱的手交給了一旁的翠衣,急匆匆地就向偏殿走了過去。
“娘娘,外面風大,小心沙子迷了眼睛。”翠衣看着沈憶萱一下子紅了的眼眶,低聲地說了一句。
“進去吧。”沈憶萱扶着翠衣的手轉身,一步一步朝着正殿走了進去。
即便她是六宮之主又怎樣?即便她身懷六甲又怎樣?一樣比不了那人的一根手指頭。
即便知道那偏殿躺着的人是假的,可是心底的嫉妒卻好似種子生了根發了芽,瘋狂地抽枝展葉地生長着。
“要是,沒有一時心軟放你走,該多好?”
側殿裏,幾名禦醫還聚在那裏讨論着“甯玉槿”的病情,見墨烨進來趕忙地行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禮。”墨烨流星大步走了進來,問,“她怎麽樣了?”
“回禀皇上,甯醫女已經醒了,隻是這毒太過陰狠,人雖醒卻暫時還不能活動不能說話,臣等正在尋找根治之法。”
“不能活動不能說話……”墨烨停頓了一下,旋即也不顧男女之别了,掀開簾子進了裏面。
“槿兒……”他走了過去,揮退“紫蘇”,坐在床榻邊上,伸手抓起了她的手。
她眼神慌亂了一下,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能動了啊……”墨烨看着她這幅樣子,反倒是笑了,“現在的你倒是乖,要換平常,我敢抓你的手你一定立馬給朕下毒了吧。”
她眨了眨眼,有些怯怯地望着墨烨,仍舊不言不語。
墨烨看着她,突地,眉峰陡然凝聚:“你不是她!”
那“甯玉槿”眼眶裏頓時盈起淚珠,本想解釋什麽,可偏偏開不了那個口。
“毓安宮突如其來的大火,來路十分蹊跷的刺客……好啊,好你個甯玉槿啊,在這皇宮之中,在朕眼皮子地下,你居然敢玩金蟬脫殼!”
墨烨以爲自己會氣惱,可出乎意料的是,想通這一點的他竟然微微勾唇,笑了起來。
斜眼看着床榻上躺着的“甯玉槿”,他計上心頭:“既然這裏有現成的,那就讓那齊雲謙娶了吧。”
看完“甯玉槿”出來,本來打算陪陪皇後,畢竟她懷着身孕,他也冷落她太久了。
可偏不湊巧,有宮人來報,東齊國的使團要求進宮面聖,并且,西洲十三部之穆格爾部也派了使團觐見。
“西洲也來人了?”墨烨聽到這消息也難免露出驚疑神色。
東齊來人是早就知道的事,可是西洲到入京了才得到消息,他們一路是如何躲過排查關口一直順利到京的?
“皇上,西洲來人……”沈憶萱揪着手帕,無不擔心地看着墨烨。
墨烨拍了拍她的手,道:“既然人家是正式觐見,那即便有再大仇怨朕也得正式接見,這才能顯我大國之風範。至于靖之的事,朕也會問清楚的。你安心呆在這裏,好好養胎。”
沈憶萱微微颔首,輕咬下唇,輕輕地道了聲:“是。”
墨烨甩袖出了坤甯宮,乘着龍辇緊急趕往禦書房。
朝中肱骨大臣也接到了緊急傳喚,迅速地趕了過來。
“東齊的使團和西洲穆格爾部的使團同時求見,衆愛卿怎麽看?”墨烨也沒空聽那些虛的,直截了當地就扔出了問題。
衆人之中喧鬧了片刻,有大臣言道:“皇上,我定王殿下還在西洲,此番西洲挑在這種時候來,還不知有何陰謀,要小心爲上啊。”
“你說的不全是廢話?”墨烨有些不爽地瞪了那大臣一眼,轉頭看向裴行謙,“裴愛卿你來說。”
“皇上,”裴行謙一拱手,道,“現如今最怕的是西洲也與東齊聯手,到時候三國齊向我大邺施壓,提出割地賠償等無理要求來,我們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才是最難抉擇的。”
墨烨眉心都全皺在一起了:“那就沒有能夠破解的辦法了?”
“辦法是有,隻是……”裴行謙猶豫了一下,面露一絲爲難神色。
墨烨頓時欣喜地道:“愛卿快說。”
“若定王在此,定能使我大邺立于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