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玉槿十字交叉疊握,眯着眼看着門外。
門口,幾個身着錦衣華服的美麗女子立于上樓的樓梯走廊上,也不進來,安安靜靜恭恭敬敬地好似在等着什麽人來。
等屋中一切布置完畢,那一連串褐色衣衫裝扮的小厮才全都退了出去,獨留甯玉槿在屋間。
誰能料到,剛剛進來時候還冷冷清清的小客棧,竟在這眨眼的功夫裏,一下子冒出這麽多人來。
甯玉槿交錯轉動着大拇指,腦袋裏有什麽思緒在飛快地轉着,正慢慢地連成一條線。
“來了。”門口也不知是哪位小聲地說了一聲,就見那些女子均屈膝行禮,莺莺燕燕,低眉颔首,儀态萬千。
來人也沒看她們,直接邁步進了屋中,未見人,那熟悉的聲音已至耳中:“甯三小姐,許久不見。”
甯玉槿擡起頭來,門口進來的男子,一身紫色錦衣,衣襟袖口由明黃鑲邊,一身華貴氣質,卓爾不凡。
那眸子微挑,眼帶笑意,儒雅之間又給人一種妖異之感,隻讓人覺得眼前一亮。
甯玉槿勾了勾唇角,說:“哎呀,換了身狗皮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不說話還真沒認出來呢。英王殿下不在東齊好好呆着,跑我大邺來做什麽?”
齊雲謙低頭一笑,似沒聽到甯玉槿說的那些,順着地毯走到那座位上坐下,慢悠悠地道:“這句話該在下問甯三小姐啊。大齊的迎親隊伍今日已到盛京了,新娘子不在家中待嫁,怎麽跑到這窮鄉僻壤裏來了?”
“誰要嫁給你?”甯玉槿翻了個白眼,側坐了身子。
齊雲謙也不惱,笑眯眯地說:“你們皇帝開了禦口,将你許配與我,難道你想抗旨不遵?”
甯玉槿咬着下唇沉默了一下,冷哼一聲:“你不就想我抗旨不遵嗎?”
“哪有?”齊雲謙忍不住笑道,“我巴不得你乖乖嫁給我,又怎會想你抗旨呢?”
“哼,若真是這樣,那九十七是怎麽回事?”甯玉槿眯起眼好似想到了什麽,“說不定那兩個傳謠言給我的宮女,也都是你的人!”
齊雲謙一臉的無辜:“小槿兒,這你可冤枉我了,我可什麽都沒做啊,我就是恰好碰見你而已。”
“恰好碰見?”甯玉槿一臉不信地盯着齊雲謙,“你自己有多少花花腸子你自己知道,我會到這裏你不知道在背後使了多少手段。”
先是兩宮女無意中向她透露了墨敬骁和東齊求親的消息,随即趁她思緒混亂之際,添點油加點醋讓她自己跑出宮來,再然後讓九十七引路到這裏……
若不是今天這一歇,她還不知道會蒙在鼓裏多久。
“南邺西面與西洲十三部相鄰,東面與東齊接壤,西洲和東齊的地理環境卻有很大的不同。我這一路趕來,也有發現山脈河流的走向不太對勁,不往西更偏東,卻出于對影衛的信任,并不疑有他。卻忘記了之前,影衛之中也有混進過奸細過。呵,這回是九十七。若我沒記錯,之前那個假影衛是一零三吧。”
齊雲謙聳了聳肩,噙着笑說:“兩個都是元秋的徒弟,這回這個比上次那個好一些吧,看,你都沒看出來呢。”
甯玉槿不可否認地點了點頭:“的确,這次這個要比上次那個好很多,如果不是剛才那個小二的口音,我大概也不會開始懷疑什麽。”
“啪——啪——啪——”齊雲謙拍了拍手贊歎說,“真是精彩啊!小槿兒可真是好厲害,山川地理什麽都懂,差點都沒能騙到你呢。”
山川地理什麽的,是因爲之前研究道地藥材的時候刻意去研究了一下地理志,所以對大邺的整體有個大概的認識。
可是再懂再明白又怎樣?心裏一着急,就容易自己跳火坑,自己就把自己給送入虎口了。
甯玉槿擡起眼來,歪着頭看齊雲謙,說:“你放我走吧。”
齊雲謙拿起桌上的酒壺,慢條斯理地倒着酒,臉上笑容越甚:“你說什麽胡話呢?好不容易逮着你,又豈會有放你走的道理?”
“你先聯合北越、以兩國大軍向大邺施壓,逼得墨烨答應你的提親,讓大邺處于弱勢地位。又在臨近婚期之際,将我引誘逃出皇宮,讓墨烨無法交出人來,處于毀約之方,讓你和北越好有名正言順的借口趁着墨敬骁不在之際對大邺發難。而大邺皇帝爲了一女子置天下萬民于不顧,昏聩不能,你們也正好順應民意,取而代之。”
“而我,不過是一枚棋子,一個借口,一個導火索罷了。你的目的達到了,我可有可無了,你們要打得你死我活的也不關我什麽事,放我走又爲何不可呢?”
甯玉槿皺着眉歪着頭,有些不解地看着齊雲謙。
齊雲謙端起一杯酒,悠悠喝上一口:“你很聰明,隻要露出一點破綻,你就會順藤摸瓜,想清楚一切。可有時候你又很笨,在這種時候,你怎麽會提出那麽可笑的要求呢?”
他展顔笑開,笑得肆意狂傲:“我要的,不止是這天下。我也要,美人在側、軟玉在懷。”
甯玉槿心裏一個“咯噔”,愣了一下,才有些不相信地說:“你真的要娶我?”
齊雲謙笑眼看她:“你以爲呢?朕的皇後。”
“齊雲謙你瘋了!”甯玉槿随手操起一旁桌上的茶杯,直接朝着他砸了過去。
他也不躲,卻在那茶杯快要碰到他的時候,一個黑影一閃而過,将那茶杯接得穩穩當當的。
那人,正是一路帶甯玉槿至此的九十七。
齊雲謙拍了拍衣裳站起身來,臉上收了一絲笑,對甯玉槿道:“我讓人進來給你上點藥,等晚上,咱們就起程回大齊吧。反正由此去,也要不了幾日了。”
甯玉槿沒好氣地直接扔下一個字:“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