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玉槿雙手支着颔,靠在窗戶邊望向外邊,嘴裏輕輕地念了一句。
在她的面前,是那一座又一座重重疊疊沒有盡頭的宮殿,好似一個四四方方的籠子,将她禁锢在了裏面,怎麽眺望都眺望不到天邊。
紫蘇給她拿了一件外套,蓋在了身上。
“這都快夏天了,又不冷。”甯玉槿懶洋洋地趴着,雖然嘴裏碎念了兩句,可到底也沒将蓋在身上的外套取下來。
可能,她真的已經懶得動一下了。
“紫蘇,你說這日子過得快不快?咱們來宮裏也有小半月了吧?”
紫蘇給她蓋上外套以後面無表情地往回走,好似壓根就沒搭理她的意思。
甯玉槿眼睛有些出神地望着外面,繼續念叨着:“都小半個月了呢,墨烨都收到兩封急報了,可是居然都沒有隻言片語是捎帶給我的。墨敬骁,你怎麽那麽狠心呢?”
邊說邊伸手戳着窗戶的沿邊,紫蘇在一旁看着都皺起了眉,替她疼。
正好這時候皇後那邊派了人過來,紫蘇一見眼睛一亮,連忙地去詢問有什麽事。
“好,知道了,告訴娘娘我家小姐随後就到。”
紫蘇将那宮女打發了出去,趕忙地走到甯玉槿身邊說:“三小姐,皇後娘娘讓你過去。”
“哦,那就過去吧。”
甯玉槿無所謂地拍了拍衣裳起身,就準備出門。
反正就在隔壁,她要過去分分鍾的事。
紫蘇看着甯玉槿那副模樣,微微抽搐了一下嘴角,說:“小姐,你還是梳整一下再過去吧。”
甯玉槿歪着頭看她:“怎麽了?”
紫蘇也不解釋,直接把她推到梳妝鏡前面坐下,讓她自己看。
甯玉槿這才發現,自己頭發蓬亂,臉色極差,一臉“憔悴損、有誰堪摘”的模樣,簡直跟幽怨婦人有得一拼了。
“墨敬骁,你再不給我一點消息,我可要一夜白頭了。”
伸手摸着自己的臉,她出神了一會兒,旋即又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對自己握拳比了個勵志的手勢。
“不行不行,咱可不能繼續這麽下去。咱要活得陽光活得正面活得風生水起,否則等他回來,一個小怨婦配個蓋世大英雄,那場面可一點都不和諧。”
自言自語完了之後,她拿着粉撲了撲臉,上了點腮紅,弄了個淡妝。等眼睛一睜,閃閃有神,頓時就感覺她在一秒鍾之内變了模樣。
紫蘇看着甯玉槿這大變臉還有些愣愣,旋即反應過來,連忙地給她将頭發盤梳了起來,給她插了一根梅花钗子做點綴,而甯玉槿這次也破天荒地沒反對。
等收拾完畢之後,甯玉槿起身蹦蹦跳跳地就出了門,那模樣跟剛剛一直拖着長調子問紫蘇“過了多久了”樣子,簡直就是天差地别。
對此,資深内幕人士紫蘇的解釋是——甯三小姐腦袋裏面想的東西,偶爾的時候會帶着一點點思想帶着一點點叛逆帶着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讓人不明就裏間恍然大悟、恍然大悟間如墜雲裏、如墜雲裏間驟然覺醒。
用比較通俗的白話來解釋就是,甯三小姐會時不時地抽抽風,等抽啊抽啊就習慣了。
坤甯宮裏,沈憶萱正在和翠衣、綠衣挑選綢緞料子,見到甯玉槿進來,連忙地招呼她過來。
“槿兒你快過來看看,這些布料哪些好看?”
甯玉槿一見那堆積如山的布料,頓時笑了起來:“沈姐姐要做新衣裳?”
旁邊翠衣笑着解釋說:“是給小皇子準備的。咱們娘娘啊,非得要親手給小皇子縫兩套衣裳,這不,一大早就讓人送料子過來了。”
“啧啧,可憐天下父母心啊。”甯玉槿邊笑着邊搖頭,“這還有六七個月才生呢,這就把衣裳都給全部準備上了,小皇子生下來穿着自家娘親做的衣裳,該有多幸福啊。”
沈憶萱抿着唇笑着說:“早備下總是好的,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這倒也是。不過給小皇子的,那可得好好選選。”甯玉槿也走了過去,随意地翻看着堆在桌上的布匹。
“槿兒看這匹怎麽樣?”沈憶萱這時候拿起一匹布來,遞給甯玉槿看。
布是絕對的好布,因爲光是乍眼看,會覺得那是錦緞面的,可細看的時候,能看見裏面的流光,那些精心織就的花紋,仿佛能活起來似的。
可甯玉槿看第一眼的時候忍不住皺起了眉,伸手一摸的時候,眉心又凝重了一分——果然。
“怎麽了?這個不好看嗎?”沈憶萱拿過那匹布摸了摸說,“送布過來的那小總管說,這匹雲明錦是周國的貢品,每年也就十匹,往年都是皇上用來賞人的,可今年皇上卻沒動靜。聽到要給小皇子做衣裳,便給我送一匹過來了。”
雲明錦。
甯玉槿連笑都有些勉強了。
去年沈憶萱還沒進宮、太子妃還是殷若绮的時候,那本該賞給太子妃的兩匹雲明錦最後穿在了她的身上,還差點惹出事情來。
今年,又是這雲明錦……
甯玉槿摸着那布料笑了笑說:“這雲明錦可是好料子,隻是嬰兒的皮膚極爲細嫩,要做衣裳的話,還是要選布料柔和不傷皮膚的才好。”
說着她每匹布都摸了摸,最後選了一個棉質的布匹和一個紅色的綢面布匹出來:“一個做貼身的衣裳,一個做外穿的。等小皇子出身的時候都已經是冬天了,所以還可以做個小夾襖。”
“還是槿兒想得周到。”沈憶萱讓翠衣和綠衣把甯玉槿選出來的布匹取過來,自己手裏面卻還抱着那匹雲明錦。
她走過來将料子貼在甯玉槿的身上比了比,贊歎地說:“這料子讓槿兒穿倒是合适。你素來喜歡這種素淨的,這料子取都取出來了放回去又着實可惜,不如讓人給你也做身衣裳吧。”
甯玉槿腦袋裏面“嗡”了一下,等想起來要拒絕的時候,就見沈憶萱已經交代人去辦了。
她想着家裏衣櫃最低端還壓着的那套雲明錦袍子,頓時歎了口氣——這叫什麽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