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挂在山頭快要落去的落日,将那河面染成那漂亮的霞紅色,像極了某人微微泛紅的臉。
河邊冒着數道袅袅青煙,招搖着上了雲天,隐匿在那空氣之間,揮散不見。
墨敬骁挽着褲腿袖子,将黑色的衣袍撩起來卡在腰間,一手拿着鬃毛刷子,正給馬兒刷洗的背。
墨枭的毛發是那種發亮的黑,被刷洗之後,更是顯得精神抖擻。它時不時地打個響鼻,甩一甩毛發上的水珠,好似在跟它的主人嬉戲似的。
墨敬骁拍了拍馬兒,嘴角笑了一下:“小家夥,洗個澡都那麽高興,是不是,當個馬兒都像你這樣沒有煩惱?”
“當馬兒才有煩惱呢,尤其是咱們墨枭這麽漂亮的馬兒,一定每天都在煩惱着怎麽才能找到與之相匹配的母馬兒呢。”零一笑嘻嘻地從馬兒的另一邊冒出個腦袋來,沖着墨敬骁龇開一口的白牙。
墨敬骁也懶得看他,問說:“不是要去捉幾條魚給士兵們改善夥食嗎?怎麽那麽快就不幹了?”
零一頓時一拍胸脯道:“有我出馬,搞定幾條魚那還不是一眨眼的事?倒是爺你給墨枭洗個澡洗了好半天了吧,墨枭的皮都快被你刷一層下來了。”
墨敬骁手一頓——有好半天了嗎?
零一看着墨敬骁的表情,一臉“我知道我都知道”的表情:“爺是在想三小姐了吧?”
墨敬骁擡起頭來,雙眉壓目,瞪了他一眼:“胡說什麽?”
“好好好,我胡說我胡說。”零一連忙地伸出雙手來壓了壓,說,“說實話,我倒是有些想三小姐呢,沒她在都不太好玩了。”
這話音剛剛一落,就感覺這都快夏天的天氣裏,突然平地刮起一陣冷風,能直吹進人心窩子裏。
他連忙搓着手臂閃人:“哎呀呀,自己說不想的,還不讓别人想了,這是什麽人啊。”
墨敬骁放下手,整個人站在河中,那背景是連綿山脈、長河落日,那墨袍随風飄飛、被濺起的浪花打濕,那一張輪廓分明的臉被最後的一抹光線勾勒出一條鮮明的線條,好似站成一座雕像。
那墨枭好像知道主人不開心似的,将頭靠了過來,蹭了蹭墨敬骁的臉。
墨敬骁伸手摸着它,久久沒動作。
“爺,你怎麽還在水中泡着啊,快上岸了,聯系上慕容先生了!”
零一站在那裏大吼了一聲,墨敬骁這才回過神來,慢慢地朝岸邊走了過去。
“聯系上了?”
零一舉着手中的情報說:“剛剛收到的,慕容先生那邊情況不妙,林夕國被包圍了,現在他們正在拼命抵抗。”
“被誰包圍了?”墨敬骁放下袖子,走進了帳篷裏。
零一一邊走一邊道:“是穆格爾部。”
“穆格爾部?”墨敬骁想了想道,“穆格爾部雖然也屬西洲十三部的大部之一,不過一直以來都是守疆保土,不輕易對外征戰的,這回怎麽會針對林夕國?”
零一道:“其實也不光是針對林夕國,也針對其他許多小部落,有兩個大部落也被穆格爾部攻下來了。就是因爲穆格爾部一向都守疆保土,所以軍隊訓練有素,後方供給充足,所以一出來就如猛虎出山銳不可擋,那些個一天隻知道争奪土地的部落早已經民困兵乏,哪裏會是他們的對手?”
墨敬骁走到椅子旁坐下,攤開地圖,和剛剛得來的情報結合在一起看:“最先攻擊的是西洲十三部最強悍的哈拉部落,打得人措手不及,三天全面淪陷,随後逐個吞滅,勢如破竹,到現在,西洲近半數的國土都已經成爲了穆格爾部的土地……有戰術有策略,這穆格爾部換頭領了?”
按照以前的情報來看,那穆格爾部的聿爾王并不是一個擅長領軍作戰的人,能夠做出這等部署的,絕不是泛泛之輩。
那零一當即點了點頭說:“穆格爾部的聿爾王去年死了,是他女兒繼承的王位,而領軍作戰的,正是穆格爾部的新王伊娅王。”
“女的?”墨敬骁頓時眯起了眼睛。
零一連忙擺手撇嘴說:“爺你可千萬别當這是個女的,這麽兇悍,肯定是青面獠牙虎背熊腰膀大腰圓,那些士兵們肯定是看見她就被吓跑了,所以她才那麽容易攻陷各部的。”
“别胡說。”墨敬骁輕聲斥了一聲,低着頭仔細地研究着西洲十三部的地圖。
因爲沒有多少大邺的人進過西洲,所以西洲十三部的地圖并不算完整,充其量也隻是個大概。
墨敬骁仔細地研究着每一座山脈每一條河流,把沈靖之派兵進去的路線也看了又看,基本上可以确定——進去支援林夕國的那支西昌軍隊伍,應該是被穆格爾部的人困在某一處了。
隻是具體在哪兒,這的确是個十分考驗人的問題。這西洲十三部地形複雜民風彪悍,若是沒人指引,無論進去多少人,都有可能全軍覆沒在裏面。
擡起頭看了眼站在旁邊的零一,墨敬骁道:“去給子瞻回個信,要随時保持聯系,可以的話,你去找個熟門熟路的人來。”
零一有些爲難地說:“回信沒問題,不過找人的話就有些困難了。西洲十三部那麽多部落都老死不相往來的,我們要穿過那麽多叢林,要找個熟悉所有路的人來帶路,簡直跟大海撈針一個概念啊。”
“怎麽找那是你的事,你若是辦不到,我讓别人辦就是。”墨敬骁連頭都懶得擡了,直接扔下那麽一句。
被自家爺這麽說,簡直藐視自己的能力啊,零一立即拍了拍胸脯說:“誰說做不到的?我這就去辦!”
話音一落,頓時像一陣風似的飄了出去,好似生怕别人搶了他的任務似的。
墨敬骁“嗯”了一聲,拿出紙筆來給墨烨寫了一份報告,寫完之後想了想,他又另取出紙來,重新寫了一份。
丫頭,你在盛京,一切可好?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