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話一邊急急忙忙往屋裏走的許勁松,說到這裏的時候突然住了口,也停住了腳步。
原本以爲隻有甯玉槿和墨敬骁在的屋子,此刻卻多了兩位不速之客,讓他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徐仲笙起身朝他行了個禮,笑眯眯地道:“許師爺有禮,在下徐仲笙,咱們見過。這位是我家小姐,想必您也認識。”
許勁松很是禮貌地回了禮,目光卻掃向甯玉槿,滿目不解之色。
甯玉槿咧開嘴角眯眼笑說:“徐公子是我請來助我們一臂之力的,至于陸大小姐,應該是來看熱鬧的吧?”
“哼,本小姐也是有血性的好嗎?諸州城出現如此慘無人道的人渣,本小姐自然也是想除之而後快的,你以爲就你了不起,就你聖母心!”陸娉婷橫眉挑眼,好似自從知道甯玉槿是女兒身之後,就怎麽看她怎麽不順眼了。
甯玉槿真想語重心長地對陸娉婷說一句——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啊。
不過相比計較和陸娉婷擡杠,她倒是更關心許勁松的反應,隻見他眉心皺上又飛快地舒展開,顯然對徐仲笙和陸娉婷的到來并不怎麽歡迎的。
不過都是成年人了,臉上自然不可能表露出來什麽的,那異樣的表情也不過是一瞬,而後化爲一抹笑意:“那許某就替那些死者謝過二位了。”
“許師爺太客氣了,都是爲諸州城的女子着想,說謝就太見外了。”徐仲笙一個長揖,又還禮回去。
許勁松又是一個抱拳:“這事本是官府的事,最後卻要二位來助一臂之力,謝肯定是要謝的……”
甯玉槿聽着二人你來我往好似沒完沒了的對話,真想開口大吼一聲“有完沒完了”,卻沒想到這還被陸娉婷搶了先。
“你們倆真是夠了!現在有個大壞蛋正在諸州城裏躲着,你們這樣推來推去的,新的遇害者都要出現了!”
陸娉婷伸手一拍桌子,那一下用力之大,驚得所有人都轉過頭看她。
甯玉槿眉心一跳,忍不住問說:“手疼嗎?”
陸娉婷淡定地收回手,一臉不屑地輕笑:“這點疼算什麽。”
說完又淡定地轉過頭,背向甯玉槿的那瞬間,她臉上的表情龇牙咧嘴,那叫一個痛苦不堪。
甯玉槿強忍住笑,沒去揭穿她,隻轉過頭看向許勁松:“許師爺剛剛進來的時候想說什麽?”
許勁松在甯玉槿的下首處坐下,目光掃向徐仲笙和陸娉婷,猶豫了一下才說:“趙府的人并沒有謀害趙員外的嫌疑,趙員外的死因應該就是石員外拿磚頭砸的那兩下,導緻頭骨碎裂、失血過多而死。”
甯玉槿點了點頭,倒是意料之中。
本來趙員外之死有蹊跷,就是她編來将許勁松騙出衙門的謊言,目的也不過是爲了去看一看那諸州知府陳大人,如今自然沒有繼續這謊言的必要了。
“看來是我一驚一乍想太多了。”甯玉槿一句話将此事帶過,不等許勁松多問什麽,話鋒一轉,繼續問說,“那石員外可抓起來了?”
許勁松點頭說道:“已經在牢裏了。”
“那正好,許師爺陪我去趟牢裏,我也好檢查一下他是不是哪兒出了問題。”
畢竟石員外的口碑一直都不錯,如今突然性情大變,要麽就是家中遭逢巨變,要麽就是最親的人給予自己沉重打擊,不過看這樣子,最有可能的還是他自身出了問題。
“沒問題。不過……”許勁松看向徐仲笙和陸娉婷,“那這二位……”
“他們自然不跟我們一起去。”甯玉槿說這句話的時候看見許勁松松了口氣,不由得有些好笑,卻仍不得不闆起臉認真地說,“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更重要的事……”許勁松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也沒什麽事,我們還是先去牢裏吧。”甯玉槿也有些刻意回避的意思,起身就要朝外走。
陸娉婷顯然已經不耐煩了,見甯玉槿起身也随即離開:“走吧書生,咱們也好好表現一回,可不要讓人家看不起。”
諸州衙門的入口,有一段長長的渡廊,兩邊是高高的圍牆,擡起頭看天空的時候,好像天空隻有一線寬窄。
這樣設計其實也蠻好的,要想越獄或劫獄的難度實在太大,這一條渡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真要從這裏殺出一條血路去,那也得是像墨敬骁這種有些功夫的。
隻是唯一的不好就是,太壓抑了吧,一步一步走過的時候,好似通向黃泉的路,四周一片的死寂。
許勁松一路地欲言又止,甯玉槿每每回頭看到他這表情,也不說什麽,隻等他自己開口。
到要快進監獄内門的時候,他終于啓了薄唇,開口說:“甯公子,許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甯玉槿真不想告訴他,她等他這句話已經等了許久了。
許勁松就站在監獄門口,皺着眉問甯玉槿:“甯公子爲何要去請雲霆山莊的人過來幫忙?雲霆山莊古古怪怪的人那麽多,兇手指不定就是他們莊子裏的!”
“就因爲一個毫無根據的猜測就懷疑人家,許師爺未免也有些太搞笑了吧?還是因爲查到了什麽不該查的,企圖另外找些東西來轉移自己的注意?”
甯玉槿還是挺喜歡許勁松這個朋友的,最開始是因爲慕容玄,相處一段時間以後自個兒也覺得他這個人不錯,若是當年秋闱的時候真考上了,如今也肯定是一個造福一方的好官。
可惜,他太重恩義,當年爲了陳知府的一飯之恩,拒絕留在墨敬骁身邊,跑到這邊來當什麽師爺,還一當,就是四年。
那當恩義和道德發生沖突,他又會如何抉擇?
“許師爺不要再逃避了,你心裏明明有一個大膽的猜想,可是卻不願去相信,隻能将注意力轉向其他,懷疑其他任何一個有一丁點可能犯罪的人。可是即便如此,你心底的正義感卻不允許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你盡心盡力地收集證據,想着即便自己不能親手終結這一切,也可以讓别人來結束,是不是?”
甯玉槿朝着許勁松逼近一步,他臉上第一次顯露慌亂表情,忙不失疊地連連退後。
“你……你胡說些什麽?”
甯玉槿目色凜然,神情肅穆:“是不是胡說許師爺比誰都清楚,我不想把你劃爲共犯,所以還請你爲那些枉死的花季少女想一想,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說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