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玉槿仔細地端詳了她好一會兒,抱着雙臂暗自沉思。
監獄裏面是沒有窗的,隻在一面通風牆上打了許多的小孔,漏進零星斑駁的光點進來,告訴這裏永不見天日的人們,這世界還有日升日落這麽回事。
夜晚悄然無息降臨,甯玉槿估摸着到飯點了,就聽有女獄卒粗着嗓子吼了一句:“開飯了!”
監獄裏的飯菜,甯玉槿是不敢做過多期望的。果不其然,就見一女獄卒往每個監牢裏面扔了一個破土碗,身後跟着的兩個女獄卒,一個往裏面添飯,一個負責添菜和饅頭。
聽着倒是還可以,可事實上,女牢裏面的獄卒,那個個都是兇悍的母老虎,粗暴程度絕對比男人還要男人,怎會指望她們給你好好地添飯舀菜?
舀飯的那位手中一杆大勺子,舀得多了是你的造化,舀的少了是你倒黴運;舀在你碗裏是你的幸運,舀在地上那就是活該你,你還不能表現出一點不樂意,否則她們身上的哪根鞭子便會不樂意。
身後拿饅頭舀菜的那位就更不用說了,她爲了圖省事兒,那饅頭是直接丢在地上的,等撿起來表面上都沾了一層灰了。
這監獄裏的行事作風,就是這麽簡單粗暴而直接。
那些女犯們好像已經習慣如此了,飯掉地上的伸手抓起來就吃了,饅頭沾灰了是絲毫的不介意,好似她們的人生已經麻木了。
甯玉槿看得揪心,見那添飯舀菜的到了自己面前,連忙地回過神來,沖着舀飯的那個道了一句:“左青龍,右白虎。”
那舀飯的女獄卒白了她一眼,繼續去舀下一個。
看來不是她。
甯玉槿繼續對扔饅頭的女獄卒道:“左青龍,右白虎。”
那女獄卒倒是頓時間停住了一下,目光在甯玉槿臉上一個流轉,小聲地接了一句:“上朱雀,下玄武。”
甯玉槿眯眼看了看面前的這個女獄卒,停了半晌,突地笑說:“你可算來了,你們爺可有什麽消息帶給我?”
那女獄卒淡淡地接話說:“爺讓你先稍安勿躁,他正在想辦法救你。”
“嗯。”甯玉槿點了點頭,悄聲地對她說,“你去告訴你們爺,就說甯玉雁已經被我給弄傻了,現在什麽也說不了,沒有人能奈我何的。”
那女獄卒将饅頭遞給她,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繼續下一個去了。
甯玉槿盯着那女獄卒的背影看,就見她經過甯玉雁牢房的時候,甯玉雁身子明顯地顫了一下,好像有些怕她。
甯玉槿伸手摸着下巴,勾唇無聲笑了一下,随手拿過饅頭咬了一口。
這一咬她頓時龇牙咧嘴地捂住了嘴,丫的,這哪裏是饅頭,分明是石頭!
将饅頭放一邊,她想着好歹吃一兩口飯,結果剛準備端碗,就見那女牢頭大吼了一聲:“收碗!”
她還愣愣不知所謂,就見一女獄卒伸手搶過了她手中的飯碗,還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轉過頭去看其他犯人,就見她們已經吃完飯将碗規規矩矩地放在邊緣處了,那速度才叫一個快,簡直跟趕着投胎似的。
于是這頓晚飯,她就隻有手裏這個硬邦邦的饅頭了。
到底她早上要求大吃一頓的決定是正确的,瞧瞧,這反差的生活,真讓人無比想念香月的手藝啊。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那饅頭,忍不住笑了笑,重新回到床上,單手枕着腦袋,眼睛盯着房頂思量。
剛剛那女獄卒絕不會是影衛假扮的,連她想的那麽獨特的口号都大錯特錯。
可是那女獄卒在那時猶豫了一下,卻接了她的話,說明那人想冒險試一下,看看能不能取得她的信任。
這時候有人送上門來,甯玉槿自然是能坑一個是一個咯,果斷地給她下套,就看有哪些人會中招了。
嗯,夜色漫漫,有些難過啊。
甯玉槿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不過什麽時候醒的她倒是知道。
那面透光牆上剛剛漏出一些灰蒙蒙的光,所有人都還在睡夢之中,她就被一陣香氣給勾起來了。
睜開眼睛一看,周圍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倒是她的腦袋旁邊放了一個油紙包,香氣是從裏面散發出來的。
她打開來看,就見是她最喜歡吃的那家徐氏灌湯包,雙倍湯汁,肉汁濃郁,尤其的香。她又餓了一個晚上,看見這個自然是食欲十足的,當即拿起一個塞在了嘴裏。
将所有湯包吃完,才陸陸續續地有人起來。甯玉槿将那幾張油脂折起來塞在了懷裏。
那上面有一行字說——今日升堂。
果不其然,早飯過後,就有人過來傳喚,不過先帶出去的甯玉雁,她還得繼續等着。
等待的日子是什麽煎熬的,甯玉槿坐在木床上百無聊賴,就見一女獄卒走了過來,而後在她的面前磨磨蹭蹭地就不肯走了。
甯玉槿見她那模樣,不由微皺眉頭來了一句:“左青龍,右白虎。”
那女獄卒面色一囧,小聲地接道:“還有哪吒三聖母。”
這回總算是對上了!
甯玉槿剛想把昨日有人接她暗号的事情給那影衛說了,就聽在這時外面有人進來了,那影衛連一句話也來不及說,快速地将一張小紙條塞給了她,而後迅速閃人。
甯玉槿趁着獄卒還沒過來提她,連忙地将字條上的内容掃看了一遍,眉心間神色越發凝重。
“甯玉槿,上堂!”
幾個女獄卒過來給她開門,帶她出去。她仔細看了看,沒有昨天接她暗号的那個女獄卒。
一路到達大理寺的大堂,還未走進就見兵甲重重,守衛森嚴,一派“閑人勿進”的模樣。
甯玉槿歪着頭眯了下眼——皇家的禦林軍,這是太皇太後過來了,還是皇上過來了?
她到底還是太低估她的面子了,一進公堂,擡眼就見一排的大人物坐在公堂裏旁聽。
首先是承光帝墨烨和太皇太後那老妖婆,位居首位。
其次是定王墨敬骁和興王墨興,分列兩邊。
再而是興王側妃甯玉雁的老爹甯仲儉和受害者興王妃的爺爺韓國公。
再再而是以沈老國公爲首的作爲公正的朝廷大員們。
最後的最後,才是這次審判的大理寺卿鄭忠魁。
真是,好大的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