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不慌不忙,慢悠悠地吃着蜜餞,單手杵着下巴靠在榻上的小茶幾上,一副慵懶閑适的模樣,等着他上門來。
小厮沒通報多久,甯玉槿就見慕容玄面無表情地快步走了進來,她立馬笑彎了一雙眼睛,說:“慕容現在這是怎麽了?後面有狗追怎麽的,走那麽快。”
慕容玄沖甯玉槿拱手行了個禮,這才擡起頭來看她,嘴角扯開,露出一個見森森白牙的笑來:“三小姐若是再不回來,子瞻就不是被狗追,而是累成狗了。”
想到她過年那天寄過來的信裏面那厚厚的一沓交代,他就忍不住有些恨得牙癢癢。
以他處理事情的速度,那些事情全部理清楚就去了好幾天。等過了那幾天準備好好過點清閑日子,結果又碰上先皇駕崩。這一個年,算來算去他就沒過好一天!
“哎呀,能者多勞麽。”甯玉槿擺了擺手,露出一個“你懂的,咱就是個啥也不懂的小白,你不幫這個忙咱就沒法子了”的眼神,結果自然換來慕容玄一個嫌棄的眼神。
不過那眼神裏的嫌棄隻停留了一瞬,慕容玄目光在甯玉槿的身上上下一掃,頓時愣了一下,突地說:“雲明錦!”
甯玉槿低下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依稀記得那給她做衣服的那個老嬷嬷是這麽說的,不由得點了點頭:“嗯,怎麽了?”
慕容玄目光沉了一分,連忙追問:“皇上賞的?”
“不是啊,不是宮裏面每個人都有麽?怎麽和皇上扯一起的?”甯玉槿記得當時那老嬷嬷說,過年的時候宮裏的每個人都會添新衣的,她正好在宮裏,所以也算了她一份。
現在想來那理由似乎有些牽強,又見慕容玄的表情不太對,甯玉槿連忙問道:“是不是這衣裳有什麽問題?”
“有什麽問題?問題大了!”慕容玄對甯玉槿在某些方面的後知後覺着實有些無語,隻好耐着性子給她解釋。
“三小姐你知道嗎?這雲明錦的料子雖薄卻極暖,制作工藝極其複雜。一個上等的紡織女工五到十年才能織出一匹,還得有在特定環境下養出的蠶吐出的絲才行。宮裏的雲明錦都是周國在去年三月的時候來朝的時候進貢的,總共就十匹。當時先皇賞給了太皇太後、太後、皇上、以及爺和興王每人兩匹,就連當時的太子妃和現在的皇後娘娘都沒有,怎麽可能宮中的每個人都有?若真那麽容易,我都還想要兩匹呢。”
慕容玄瞥了甯玉槿一眼,見她愣愣地有些出神,不由繼續說:“爺的那兩匹是準備等你回來給你做新衣裳的,現在還在庫裏給你放着呢。興王的那兩匹早就賞給府中兩個得寵的小美人兒了,所以太皇太後把自己的那兩匹賞給了興王妃,安撫人心。太後的那兩匹給了靜和長公主,餘下的,便隻剩下皇上手中的那兩匹了。”
按理說當時先皇把那兩匹雲明錦給太子的目的,是讓他拿給太子妃,加深一下夫妻感情的。不過不知道爲什麽,這兩匹雲明錦一直保留了下來,最後陰差陽錯地到了甯玉槿的手裏。
甯玉槿這會兒已經震驚得不成樣子了,腦海裏的某些東西卻越發地清晰起來。
怪不得殷太後和墨敬骁看她穿這件衣服的時候眼神都怪怪的,甚至在宸妃的寝宮裏,墨敬骁還拿女裝讓她将這套衣裳換了下來,原來這裏面竟有這麽深的緣故!
慕容玄看着甯玉槿的表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三小姐你的磁場是不是也太強大了,怎麽去哪兒都能給爺惹出個大情敵來?”
甯玉槿腦袋一偏,冷眼怒瞪着他:“屁,你再胡說我丢你出去!”
說罷她低頭喃喃自語地補充一句:“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慕容玄不以爲意:“這明擺着的事實,有什麽誤會的……”
甯玉槿頓時翻了個白眼:“慕容玄,你好歹也是個讀書人,這腦袋裏一天再想些什麽呢。這東西是人家皇上看在我沒日沒夜地照顧先皇的份上,對我的一點嘉獎。而且我在宮中一直用的是林汕的身份,你總不會說皇上會看上一個男子吧?”
“這也不是不無可能啊。”慕容玄好像已經忘了自己來找甯玉槿算賬的事情了,嘴角露出一抹深深的狐狸笑,目光之中饒有深意。
甯玉槿揮手:“快來人呐,把他給我扔出去!”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麽。”慕容玄也不再逗她了,連忙地将這個話題止住。
“哼。”甯玉槿悶哼一聲,沖他翻了個白眼,旋即别過身去。
慕容玄伸手摸了摸鼻子,哎呀糟糕,他好像把人給惹生氣了。
連忙好說歹說大半天,又許了她一些事,最後答應連各處鋪子、莊子的查賬收租事情一并他來做之後,甯玉槿總算是傲着下巴,以一種“便宜你了”的語調說:“那咱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你好了。”
慕容玄想伸手掌自己的嘴——他沒事去惹這祖宗做什麽?
送走慕容玄之後,甯玉槿立馬火急火燎地跑進了屋裏,一邊跑一邊喊香月:“快給我準備一套換的衣裳。”
香月沒聽見他們的談話,也不知道甯玉槿爲什麽這麽着急。隻聽到甯玉槿的話後,連忙地就跑進屋裏給她取出了衣裳。
甯玉槿将那套雲明錦的男裝換下,伸手摸了摸那柔軟而溫暖的面料,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作何感想。
“小姐,這衣裳……”
“扔箱子底下擱着吧。”甯玉槿揮了揮手,對香月吩咐說。
反正她這輩子踏進皇宮裏的機會是少之又少了,現在墨烨當了皇帝,一天那麽忙,她就算是進宮也不定能見到他。若真有什麽,等過段時間就什麽都沒有了。
要知道皇宮裏面别的東西不多,可論各式各樣的美人兒,那可真是太多了。半個月後,他還記不記得他都兩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