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敬骁瞧着周圍好像有許多的宮女在盯着他們瞧,當即伸手将甯玉槿摟在懷裏,足尖一點,身體一掠,晃眼間就沒了蹤影。
甯玉槿也不知道墨敬骁要帶她去那裏。不過跟着他,去哪裏不是一樣呢?
他的懷抱是最安全的港灣,幾乎一靠近整顆身心就全部沉靜下來,滿滿的全是歸屬感。
墨敬骁的腳步在一座宮殿前停了下來,他沒有推開那朱紅的大門,而是直接翻牆進入,直接推開裏面那道門,進入宮室之内。
他的速度太快,甯玉槿沒來得及看這是什麽宮殿,但是走進裏面之後發現紗帳飄飄,雕花刻鳳,每一處都布置得十分精緻,分明是一女子的宮室。
能在宮中擁有獨立宮殿的女子,除了已經嫁出去的墨烨的姐姐靜和公主以外,便是幾個主宮的妃嫔了。可見這裏面,雖然被打掃得幹幹淨淨纖塵不染,卻沒有一點煙火氣息,分明是久無人居住的樣子。
“這裏是……”
甯玉槿心裏隐約有了想法,卻開始擡起頭看向了墨敬骁。
“我母妃以前住的地方。”墨敬骁語氣平靜地說,順手摟了甯玉槿進入最裏面。
甯玉槿每走一步都細細打量着這宮中的布置,不得不說,從細節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怎麽樣,瞧見那綁紗幔用的錦帶上吊着的鈴铛,看着牆壁上挂着一些簡單的裝飾品,雖然不名貴,卻将一個冷冰冰的大宮殿布置得像一個家一樣,那般溫馨。
從此可以看出,這宸妃一定是一個善良溫婉的女子,即便嫁入皇家之後,也想着一輩子的生活是相夫教子。
可惜,這個權力的大染缸,終究是不能讓她好好地做一次妻子,好好地當一次母親。
甯玉槿的目光最後落在内室床頭挂着的那幅畫上面了,墨敬骁放開她的手走開了一會兒,她就那麽呆呆地伫立在那幅畫前,看出了神。
畫不像是中原地區的水墨山水,更像是敦煌石窟裏寫實的壁畫。一個長卷發的女子矗立在滔天的風浪上面,身上是藍色的海浪紋衣裳,一雙眼睛也是那種純淨的海藍色。
在她的腳下,是四處逃竄的人群,是失控的整個世界。一個男人站在她的腳下,變成了一座石雕像,眼看就要被那浪花給淹沒。
而最值得人注意的是,那女子的臉上,似乎挂着一滴淚,淚珠的形狀極是奇怪,有點像……
甯玉槿低下頭,将脖子上戴着的那顆珠子從衣服裏面拿了出來,一對比,果然是一模一樣。
“海神眼淚……”她突地想到她昏睡時候,墨敬骁對她說的一些話,喃喃地将珠子的名字給說了出來。
低着頭正想些什麽呢,就感覺腰間一緊,墨敬骁将她整個環抱住,腦袋枕在了她的肩窩處:“在看什麽呢?”
“那幅畫。”甯玉槿眯着眼睛又将畫從頭到尾地掃看了一邊,不解地說,“這到底是個怎樣的故事?”
“想知道?”墨敬骁問她。
甯玉槿點了點頭:“我是好奇寶寶。”
更何況,墨敬骁還将這顆珠子在訂婚的那天給了她,應該意義非凡吧。
墨敬骁放開了手,沒直接回答,反倒是将一套素淨的宮裝遞給了她:“先換身衣裳,我再給你說。”
這冷冰冰的地方,換衣裳那還不冷死?
甯玉槿頓時奇怪地看着墨敬骁:“我穿得好好的,爲什麽要換衣裳?這可是新衣裳呢,宮裏的最新款式,穿着也超級暖和的。而且在這裏換衣服的話,極容易着涼的。”
話音才剛落,甯玉槿就感覺周圍似乎慢慢地熱和了起來,而那熱源,貌似就是面前這位。
他将衣服遞給了她,全部都用内力烘過了,摸着暖暖的,倒是一點都不冷。
甯玉槿估摸着墨敬骁想看自己穿女裝了,便也沒怎麽多想,将外衫一脫,快速地換上了那套宮裝。
宮裝有些偏大,看那紋理花紋,應該墨敬骁娘親生前穿的。甯玉槿正細細地看着呢,墨敬骁道:“這套衣裳她沒穿過,你放心。”
甯玉槿輕笑一聲,一件衣服而已,又不是瘟疫病人穿過的,她怕什麽?
倒是沒在衣裳這件事上多耽擱,甯玉槿的注意力很快地又被吸引了回去:“那阿骁,衣裳也換好了,你現在可以跟我說了吧。”
墨敬骁在軟榻上坐下,招手讓她過去,整個摟在懷裏,暖烘烘的:“這故事發生在沿海一個叫朝岚的小國家裏。那裏的人民世代地供奉着他們的衣食父母——海神,并且相信海神會保佑他們出海順利,一生平安。直到某一天,海神突地不再保佑他們了,而是憤怒地将整個國家一夜之間吞噬,一個活口都不剩。”
甯玉槿指着那幅畫,說:“就是那個場面嗎?”
巨大的浪濤翻湧,撲向那些無辜的生靈,将一切生機全部摧毀……
“那那個石雕像呢?那海神爲什麽會哭?”
“因爲海神愛上了一個人類男子,可那個男子卻背叛了她。她将他變成了石雕像,讓他永遠不可能再離開她,并且,拉上了所有人來爲他們兩個人的愛情陪葬。”
甯玉槿微微皺起了眉:“那這樣的永恒,豈不是很殘忍?”
“可有時候愛與被愛,本來就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墨敬骁臉色淡淡的,環抱着她,好像并沒有什麽異常,“如果兩個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硬是要在一起,那悲劇是必然的。”
比如,他的父皇和他的母妃。
甯玉槿不明白一場海嘯爲什麽會被人渲染成一個悲傷而殘忍的愛情故事,可是她大概明白,這顆珠子上寄存的墨敬骁對他父皇母妃的複雜情感。
先帝送這顆珠子給宸妃,是想許她一個永恒,即便是用一種很殘忍的方式。
甯玉槿想着現在在皇陵之中躺着的兩人,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完成了他的許諾。
而如今墨敬骁将這顆珠子給了她……
甯玉槿深呼吸一口氣,猛地回過頭,親在了墨敬骁的嘴角。
那唇畔邊緩緩溢出幾個字——
“我們,和他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