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光帝的身體仍舊是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能夠動一動指頭眨一眨眼睛,不好的時候連一口氣都沒有,每次甯玉槿都要花費好一番心力,才讓他又能拖上一些時間。
墨敬骁終究是離宮回府了,她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松了口氣的同時心裏也不免有些失落,這偌大皇宮,等級森嚴,人情冷漠,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該怎麽過?
瑞雪兆豐年,又一場大雪浩浩而來飄飄而下,将樹上挂上白錦,将地上鋪上白毯,與家家戶戶大紅的燈籠火紅的對聯對映成趣,好不喜慶。
宮中自然也在忙着過年的事,不過因爲剛剛才太子大婚、承光帝又一副随時都要撒手人寰的樣子,所以操辦得并不是十分隆重,一切從簡。
甯玉槿因爲這段時間一直在宮裏的緣故,也托福得了兩身新衣,量尺碼的時候那嬷嬷笑呵呵地說:“先生這身材跟女子似的,也費不着多少布料,上頭給的雲明錦還有多的,可以給先生再做雙鞋面呢。”
“呵呵,那還多謝嬷嬷了。”甯玉槿幹笑兩聲,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接這話。
是不是這宮裏的人說話都這麽有技巧啊?明明說的是好話,可總覺得人說的是貶義似的。
那嬷嬷倒是風風火火的去了,第二日便将做好的衣裳給甯玉槿送了過來。
甯玉槿将新衣裳上身,不由笑道:“到底是宮裏,瞧這辦事效率。嗯……面料摸着也很舒服的樣子,穿着很暖和,卻不顯臃腫。”
總而言之,新衣裳穿在身上,甯玉槿就舍不得脫下來了。
正在紫蘇面前顯擺着呢,就聽門口的小太監進來通傳說:“先生,慈甯宮的黃公公過來了。”
“你說什麽?”甯玉槿好像沒聽清楚,不由得開口再問了一遍。
那小太監說:“先生,慈甯宮的黃總管過來了。”
慈——甯——宮!
甯玉槿嘴角一抽,終于知道什麽叫做樂極生悲了。她好不容易高興一下,他丫的非要一盆冷水給她澆頭上!
“先生,快出去接旨吧。”
“我知道!”
甯玉槿不耐地應了一聲,卻還是邁腿走出了門去。
她之前肯留在宮裏,一是景陽王造反的事情過後,雖然沒人拿殷太後怎麽樣,但是她老人家還是得收斂了一下鋒芒,免得被人送上輿論的風口浪尖的。二是她是以男人的身份進來的,還有墨敬骁護着,所以覺得沒什麽好怕的。
那這次,這殷太後來找她,是因爲什麽?
從屋子到院門口不過短短幾十步的距離,甯玉槿邊走邊想,腦海裏面飛快地閃過無數條信息,而後重重篩選,最後隻得出一個結論——來者不善!
心裏冒出這四個字的時候,甯玉槿忍不住爲自己的智商翻了個白眼——他丫的這不是廢話嗎?
還在門檻下面,甯玉槿就已經看見了院子門口站着的一堆人,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太監拿着把拂塵站在一衆小太監前面,擡着下巴以一種睥睨衆生的目光掃看着一路匆忙出來的她,那模樣好似兩人根本不在同一個層次裏。
甯玉槿從來不和這些人計較,免得拉低自己的水準。情勢當前,她還拱手朝他行了個禮:“公公好。”
“喲,灑家怎受得起先生這個禮?”陰陽怪氣的聲音,外帶着翻一個白眼,換誰看都知道他在說的反話。
甯玉槿面色未變一分,隻當是隻狗在亂吠,顧自開口道:“敢問公公,來找林某何事?”
“灑家這身份如何敢來叨擾先生?這次來這裏,自然是太後娘娘要找先生了。”那黃公公将那拂塵一揮,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太後口谕,冬來寒涼,哀家近日總覺身體不适,禦醫幾番調理未見其果。聽聞先生醫術高明,故此特來請先生來替哀家看上一看,還請先生能屈身前往才好。”
“公公這話可就是折煞林某了。”甯玉槿連忙誠惶誠恐又是一拱手,心裏卻早已經将人罵了千百遍。
丫的,殷太後那老毒婦身體會不舒服?怕是因爲殷家除了她和前太子妃以外一個不剩被氣病的吧?真要不舒服她早就請了一堆禦醫去她宮門口守着了,還會派自己的總管太監來請自己這麽個外來人員?
“先生,請吧。”那黃公公一擡手,給甯玉槿做了個“請”的姿勢。
甯玉槿也笑呵呵地道:“公公請。”
擡腿欲走之際,甯玉槿突地停了一下,恍然道:“差點忘了,林某的藥箱都忘記帶了,還勞煩公公能稍等片刻。”
黃公公臉上露出不耐神色,想開口說什麽卻終究是沒說,揮了揮手道:“去吧去吧。”
“片刻就好,片刻就好。”
甯玉槿陪着笑臉邊說話邊往屋裏面走,一進内室沒慌拿那藥箱,而是擡起頭望了望房梁,壓着聲音叫了一聲:“小八!”
同紫蘇那天一起被墨敬骁送進宮裏來的,自然還有甯玉槿的貼身保镖一零八,隻是恰在這關鍵時刻,他丫的卻偏偏不在。
“丫的,不會去尿尿了吧?”
甯玉槿伸手一拍額頭,隻覺得自己真是夠倒黴得緊。
想了下,她伸手拉過紫蘇,将袖中一塊令牌塞在了她的手裏:“你等一會兒,若是小八不來,你就拿着這塊令牌去找禦林軍統領王大人,你告訴他我的情況,他會知道怎麽做的。”
這也是墨敬骁給她安排的後路之一,她以爲有他在,根本就用不着的。誰又能想到,恰恰在他回府的時候,殷太後會突然發難呢?
紫蘇将令牌收好,鄭重地點了點頭。
甯玉槿聽到外面好像在催了,連忙地取過藥箱,急匆匆地趕了出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公公久等了。”
“走吧。”那黃公公也懶得看甯玉槿一眼,懶洋洋地吐出兩個字,帶着浩浩蕩蕩的一衆人馬出了門去。
甯玉槿回過頭看了屋中一眼,默默祈禱道:各位大神,可千萬别在關鍵時刻每個人都閃她一下哈。她小心肝才脆弱,可承受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