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香月提醒,甯玉槿大概已經忘了這天是她十四歲的生日。
一來這段時間的确因爲各方面的原因折騰得她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而來這個日子一直一來都是她心裏的一個禁忌,故此這一天有什麽意義,早已經被她抛到了好腦後去。
可今年的這天,她難得地起了個大早,刻意地讓香月爲她選了一件很華貴的錦紅正裝,梳上一頭規正的頭發,細細地描畫了眉眼,點了朱唇。
一番打扮下來,平日裏的甯玉槿好像換了個人似的,一身由骨子裏散發的端莊典雅的氣質,看呆了在場的所有人。
香月不由搖了搖頭,啧啧感慨道:“我還怕小姐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穿不出這正裝的感覺來。可是現在看來,倒是我多慮了。”
“我就說香月姐你想多了吧。人常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你瞧瞧咱們小姐,這一身衣裳穿起來,可比大小姐還要氣派呢。”
幾個丫頭你一言我一語地誇着甯玉槿,像是要把她給捧上天似的。
可是一般這時候都要開始驕傲翹尾巴的甯玉槿,聽到衆人的恭維也面色淡淡地沒什麽表情,隻緩緩站起身來,揮手道:“走吧。”
一行浩浩蕩蕩的隊伍,做足了排場。
平日裏奉行低調做人高調做事的甯玉槿,這一次弄了一個她這級别能使用的最高規格隊伍,将她鎏金頂金絲木的小轎護在中間,一路招招搖搖地前往了全甯伯府。
這是她“病”好以後第一次回娘家,而且還挑了她生辰的時候,一大早才接到消息的全甯伯府連忙上上下下地準備一通,恭迎她的大駕。
甯玉槿下轎的時候,甯仲儉已經帶着甯元緻和甯元楓在門口等着了。見她由人攙着過來,連忙地跪着道一聲“娘娘金安。”
“父親不必多禮。”甯玉槿擡手虛虛扶了一下,旁邊甯元緻和甯元楓立馬見機地伸手将甯仲儉扶了起來。
甯仲儉擡頭打量甯玉槿,見她氣息舒暢面色紅潤,當下松了口氣:“娘娘的身體可大好了?”
“勞父親挂念,已無大礙。”甯玉槿微微颔首,回答說。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啊!”甯玉槿心情舒暢地同甯玉槿邊說着話邊往裏面走,看見甯玉槿沒事的模樣,心裏懸着的大石頭也放心落地。
當時得知甯玉槿得了鼠疫,他那顆心啊,當即就涼了半截。可光這樣還不說,當他正準備着去定王府看看她到底成什麽樣子的時候,卻見瞿氏那個缺心眼的忙不忙地當她死了,帶着自家侄女就直接登了定王府的門去!
人家是什麽身份?她是什麽身份?定王爺都沒開口,她這樣跑去不是存心地給人找不自在麽,沒給人直接轟出來就算好了。
他想阻止她,她那爛脾氣如何肯聽勸?一番大吵大鬧愣是把他給氣出了病來,一躺就是好幾天。
等他病好了,又碰上景陽王造反,整個盛京城戒嚴,他也隻能拖着,一拖就拖到現在。
“對了,大夫人呢?”甯玉槿左右看了看,沒見着瞿氏的身影,還真是有點不習慣呢。
甯元緻聽見甯玉槿發問,連忙讨好地回答說:“母親身體不适,不能出來迎接娘娘,還請娘娘見諒。”
“母親生病了嗎?”甯玉槿眉梢輕挑,露出一臉微微訝異地表情。
“最近天氣冷得厲害,估計是受了風着了涼吧。”甯仲儉好似不太願意提到瞿氏,卻還是替她說了一句。
甯玉槿斂了眼睑,一揮手道:“那正好,我帶了紫蘇過來。這丫頭跟慕容先生學了一段時間的醫術,也算小有成績,讓她給母親看看吧。”
“這樣再好不過,那我就替母親先謝過娘娘了。”甯元緻喜上眉梢,慌忙一拱手,沖甯玉槿道。
于是一行人還沒進大廳,就中途轉道,去了大夫人的院子裏。
大夫人房裏的丫鬟們這會兒正悠閑地待在溫暖的屋子裏嗑着瓜子話着家常,沒曾料甯玉槿他們突然的出現,一下子就吓呆在原地。
直到甯仲儉威嚴地怒斥一聲“你們這些奴才成何體統”,那些個一等二等的丫鬟們才慌忙地跪成一片,恭迎甯玉槿的到來。
甯玉槿目光在那些丫鬟的臉上一掃,裏面不乏有許多熟悉的面孔,在她沒有遇到墨敬骁以前,她還沒少受他們冷臉。
到底是莫欺少年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輪流轉的風水,不到最後,誰知道誰笑得最好?
甯玉槿之前就沒心思跟這些趨炎附勢踩低迎高的人計較,現在自然也懶得爲這些人浪費自己的心裏,連口也沒張一下,徑直地走進了屋裏。
聽見外面的動靜,裏屋裏匆匆地出來一個丫鬟,正是大夫人的貼身丫鬟翠霞。
她見甯玉槿連忙雙手疊胯,盈盈一拜:“參見娘娘,參見老爺,大少爺,二少爺。”
甯玉槿微微擡眼,目光掃了下屋裏的場景,問她道:“大夫人可還好?”
那翠霞答道:“回娘娘的話,夫人已經看過大夫了,剛剛才服過藥睡下。”
“哦,那就不打擾她了吧。”甯玉槿這麽說的時候,瞥見那翠霞明顯松了口氣,随即又以漫不經心的語氣道了一句,“那你去把那大夫開的藥拿來給紫蘇看一下吧,她現在正學醫,這些東西都得學着點。”
“這……”翠霞表情,一下子又慌亂起來。
甯玉槿見她面目爲難深色,頓時擰起雙眉,神色微厲:“怎麽?怕我們在大夫人的藥裏下毒?”
這話從甯玉槿的口中說出來可就嚴重了,那翠霞一下子就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娘娘說哪裏去了,隻是,隻是……”
翠霞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甯仲儉他們在旁邊看着這陡然微妙的氣氛,看着甯玉槿眼中饒有的深意,當即就厲聲開口道:“還不去拿藥?你這丫頭,連娘娘的話都敢不聽了?”
“奴婢,奴婢不敢。”翠霞磨磨蹭蹭地進了裏屋,那神色間滿是憂慮。
甯玉槿倒是不急不忙地在外面坐下了,伸手接過丫鬟上上的茶,慢條斯理地品着。
她倒要看看,這大夫人,裝病能裝到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