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長風就那麽走了,回到了那個生他養他的地方,去悍疆衛土,保護大邺。
慕容玄每每提到他的時候都忍不住要“呸”上一口,再罵上一句“小兔崽子”心裏才解氣。畢竟那家夥居然隻跟甯玉槿一個人告了别,沒有同他們見上一面。
明明,他都已經拼命地在趕過來的路上了啊,那臭小子居然也不等等他。
那家夥,說是變了不少,可是骨子裏,卻還是一樣的倔。
錢老頭和喬紅秋這兩個人的審訊,甯玉槿沒了興緻,便交給了影衛。
影衛裏面有專門負責這一塊的,幾番手段下來,很快就得出了結果——這兩個人,是景陽王的餘黨。
他們在清剿的時候因爲躲在定王府而幸免于難,但是景陽王對着兩人有大恩,兩人決定設計挾持住甯玉槿,威脅墨敬骁放了景陽王。
可惜到底還是功虧一篑,菜市口的砍頭台上,景陽王飲下一碗斷頭酒,同景陽王府上上下下一百三十餘口,全部被斬首示衆。
其王府及各處産業裏的家奴全部充公,九族皆受牽連,各處貶降不一。
殷太後稱病,太子妃殷若绮被貶爲侍妾,一代異姓大家,終究沒落了個徹底。
甯玉槿聽到太子妃被貶的消息,突地想到随即而來的太子大婚,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古代豪門貴族的婚姻就是這樣,從來與利益挂鈎,從來與感情無關。
不過值得慶賀的是,原本是側妃的沈憶萱,被一道聖旨改成了太子正妃,聽說現在正在同好多名繡工一起趕制鳳冠霞帔。
要知道,側妃隻能穿偏紅色的嫁衣,而帶了個“正”字的,才能穿大紅嫁衣。
不管怎樣,甯玉槿還是真心地希望她們的萱姐姐能夠好好的,畢竟蘇月華的事情一出,已經讓人心都涼了。
現在蘇月華在紫林庵裏代發出家,每日伴着青燈古佛,修身養性。
上面并沒有降她的罪,因爲要将齊雲謙來過大邺的事情全部掩埋,順便地,也将她通敵賣國的事情掩蓋了下去。
其實通敵賣國是誅滅九族的大罪,隻是那日一直稱病的蘇相進了宮一趟,在承光帝的養心殿裏待了一天一夜,出來的時候,那原本極是精神矍铄的面孔也變得蠟黃不堪,身體顯得消瘦無比,那兩鬓的白發,更是白得讓人刺目。
到底人老了,再沒有年輕時候的雄心壯志。他甯願不要自己的一世英名,也要保下蘇月華,這情是無法讓人不動容的。
因爲你不知道,這樣一位堅守了一生清正廉明的老人家,到底花費了他多大的心力,才能做出這等違背自己原則的事。
甯玉槿是決定過去看看的,卻給墨敬骁攔住了。
他說,他現在隻怕覺得無顔面對世人了,誰去也不會見的。
因爲他去的時候,被蘇老夫人直接拿掃把趕了出來,讓誰也不準去了,否則她就提刀亂砍了。
蘇老夫人總是那麽風風火火性子剛烈的,可是與蘇相相濡以沫幾十年後的今天,也隻有她,豁出一切去爲他擋了外面的一切喧嚣,隻爲了給他留最後一點尊嚴。
甯玉槿想起沈老國公給神老夫人修的牡丹園,想起蘇相一生隻有蘇老夫人一個女人,她突然又有些相信愛了。
縱使達官貴胄豪門大庭裏有太多爲了家族利益、爲了權利紛争而成就的聯姻,但是也總會有那麽一兩個,是值得永恒紀念的傳奇。
不知道怎麽地,甯玉槿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墨敬骁。
想到了初相見,想到了後面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想到他爲了她幾次三番地豁出了命去,想到了那日她昏迷不醒,他在她耳邊一句又一句的耳語。
平日裏那麽惜字如金的人,卻那麽不吝惜地吐露了那麽多的東西出來,說那日撞破她說他壞話的趣事,還認真地一條條澄清。說送給她的那顆珠子的故事,說到了他的母妃。她才知道,他們之間的羁絆,原來已經有那麽深。
墨敬骁還是那麽忙,把景陽王扳倒之後,他反倒是更忙起來。
甯玉槿有時候一想起這事,就忍不住罵他騙子。
丫的,說好的有空陪她呢?說好的遊山玩水呢?
哼,都是些空話。沒想到墨敬骁也開始學會油嘴滑舌了。
一個人抱怨的時候有時會被慕容玄聽到,他卻隻是勾起唇角,狐狸眼泛笑:“三小姐,聽子瞻說一句,爺可從未失信過誰哦。”
從未失信過誰?
甯玉槿撇了撇嘴,姑且相信吧。
有時候她也會時不時地想起最後見齊雲謙時候的那個眼神,他好像在一直看着她,她卻不敢對上他的視線。
聽慕容玄的意思,那家夥在半路上就已經失了蹤迹,不知去向了。
能夠在影衛的嚴密監視下突然消失,他齊雲謙總是有這種本事的。隻是她與他這一别,應該就是永不相見了吧。
朝廷中把新科狀元祁越劃爲景陽王的亂黨之一,至于爲什麽沒斬首示衆,是因爲他已經在牢中飲毒酒自盡了。
有時候有權有勢就是這麽方便,一手遮蓋住了天,老百姓們便以爲這就是真相了,卻從不知那就是一個個荒謬的謊言而已。
不過也幸虧這個謊言,所有人都沒有把蘇月華和通敵叛國的亂黨聯系在一起,也隻是可憐她被一個急于求成的男子所騙,成了他的踏闆。所以去庵裏修行,也變成了她心灰意冷,看破紅塵。
所有的事情都好像塵埃落定,卻又有太多的事情重新開始。
某一日香月對甯玉槿說:“小姐,你的生日快到了吧?”
甯玉槿眯了眯眼,想了半晌才道:“好像是吧。”
她的生日,也是婉姨娘的忌日,這也是她爲什麽從來不過生日的原因。
可是今年,她卻突地想過了。
手中還拿着陸一行傳過來的信件,上面詳細地寫明了大夫人手上産業虧空的情況。
她想,她該是爲婉姨娘讨回公道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