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甯玉槿,她現在就深刻地認識到,什麽陰謀詭計,什麽爾虞我詐,什麽掌控大局,什麽權利制衡,這類的東西她是不該沾手的。
她就适合窩在定王府的後院裏,有心情了研究一下新藥,沒心情了去破壞花花花草草;高興的時候逗逗那些小丫頭片子,不高興了想着法地從影衛身上找樂子,這樣的生活才算是适合她嘛。
免得像這次這般,沒有幫到什麽忙不說,反倒是扯了他們的後退。
慕容玄聽到甯玉槿這般妄自菲薄的時候,還是糾正了一下的:“不不不,三小姐還是起了一個正面積極的作用的,最起碼若不是你偷偷跑去演武場,爺的内力還不定什麽時候能恢複呢。”
“這,怎麽說?”甯玉槿本來還自責不已,聽到這句話陡然來了點信心。
慕容玄解釋道:“當時爺看到你同齊雲謙在一起,心裏擔心你,就有一股氣直竄上胸口,沖破了心裏的那層障礙,這内力自然就順暢了。”
再加上墨敬骁每天練功都從未懈怠,所以雖然久未用武功,卻也沒一點荒廢。
可……
“他是怎麽看到我和齊雲謙在一起的?”
甯玉槿記得當時的場景,墨敬骁高高在上地坐在看台上,那一身墨袍在一片明黃中顯得極是醒目,想必隻要不是瞎子,一擡眼都能看見他。
可是她就不同了。
她易了容改了裝扮,一身铠甲将全身罩得隻剩下了小半張臉,而且還站在一堆一模一樣打扮的人中間,他墨敬骁是怎麽看見她的?
千裏眼?
“這個你就得自己問爺了,子瞻怎麽會知道。”慕容玄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一雙狐狸眼眯成了一條上挑的弧線。
甯玉槿一件慕容玄那表情,就忍不住垂眸搖頭歎氣:唉,這一群神通廣大無所不知的神人們啊。
之所以有此感慨,是因爲得知整個事件的發生經過之後,甯玉槿陡然間發現,她之前那些小打小鬧的小聰明,在墨敬骁和慕容玄的面前,簡直是太小兒科了。
用慕容玄話來說:“三小姐,你說你,你要是好好地待在定王府中,我們也就不用那麽麻煩了。你要知道,我們調查了景陽王府那麽久,他們有所異動我們怎麽可能不防着,你還真當爺會被那種人所控制?”
甯玉槿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将腦袋埋在胸口——她那會兒還真以爲墨敬骁被控制了。
慕容玄眼裏含笑卻還裝模作樣地搖頭歎氣道:“唉,關心則亂啊。”
“那誰叫你們都瞞着我的!”甯玉槿鼓着腮幫子瞪着慕容玄,用眼神清楚地表達着“都是你們的錯”的意思。
可是說完之後她突地想到,好像、貌似、似乎慕容玄給她送了張字條過來,上面寫着兩個大字——“放心”。
放心,放心個毛線啊,什麽情況都沒有給她說清楚,這讓她如何能夠放心?
所以綜合起來,還是他們的錯。
“所以說,你們爺被軟禁是假的咯?”
“這倒是真的沒錯。”慕容玄道,“當時爺進宮是讓太子收回大赦天下的旨意,沒想到景陽王和太子知道爺失了功力,便設計将爺給軟禁了起來。爺當時便想着将計就計,逼景陽王在時機不成熟的時候造反好一舉拿下,所以便一直待在了宮裏,假裝被他們挾持住了。”
甯玉槿眼睛瞠圓,有些驚愕地道:“不可能啊,你們爺沒内力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景陽王和太子是怎麽知道的?難不成,我們中間有内奸?”
“可不,”慕容玄努了努下巴,指着後院的方向,“那不就是三小姐你剛剛帶回來的那個嗎?”
“你是說……蘇月華?”甯玉槿心裏一個“咯噔”,心說她之前想的真的要成事實了嗎?蘇月華她,到底還參與了齊雲謙的多少事情。
“嗯,就是蘇小姐。她一直在替齊雲謙收集情報,凡是經手蘇相的東西,她都基本上給了祁越一份。而那日爺與蘇相商議計劃的時候,提及了一下他現在的情況,沒有内力的事情,也就這麽洩露了出去。”
怪不得那日去信國公府,她會說出“他已經快被我氣死了,隻怕現在,他巴不得沒我這個女兒吧”這樣的話,怪不得那日借着酒勁,她會對她說那一聲“對不起”。
蘇月華,原來盛京城最刁蠻潑辣肆意妄行的蘇相嫡女,自從遇見那個叫做祁越的書生之後,所有的人生軌迹,全部都變了。
甯玉槿不知道自己是該唏噓還是該感慨,她對蘇月華一點也恨不起來。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已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磨難。
“那幹爹呢?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老人家還好吧?”
“聽說病倒了,相府現在大門緊閉,不讓人拜訪,也不讓人外出,像是要與世隔絕似的。不過蘇相爺倒是讓大公子給他遞了請退的奏章,估摸着這次的事收了尾之後,也就會有結果了吧。”
慕容玄提到蘇相的時候,臉色也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凝重的神色。
對蘇相,沒有人是不敬佩不歎服的。他爲人正直、爲官清廉,做相爺那麽多年,爲大邺不知道做了多少事,卻偏偏在要退隐的時候,出了蘇月華這事,鬧得晚節不保。
且蘇家滿門清貴,搞不好還要因此落得個裏通外敵的罪名,那可是大罪,要誅九族的。
不過直到現在也沒見上面下命令來捉拿蘇相一家,那他們獲罪的機會,應該不大吧?
可是其他人能幸免,蘇月華呢?
她将要付出多慘痛的代價,來祭奠她這段談不上愛的愛情?
“其實上面還是憐惜蘇相的,皇上不僅沒讓人來抓他,反而派了禦醫上門去給他醫治。真要論起來,這次蘇相不僅治家不嚴,而且還洩露了朝中要密,論罪那可是要淩遲的。”
慕容玄這句話讓甯玉槿愣了一下:“這麽嚴重?這是洩了什麽要密?”
“三小姐可記得,爺進宮的時候說,他有辦法讓太子收回旨意?你就不想知道,爺是從哪裏來的自信?”
甯玉槿頗爲無辜地道:“他不都一向如此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