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甯玉槿第二次聽到蘇月華對她說這話。
她有些愕然地微微偏過頭去,看着那張精巧的鵝蛋臉,柳眉星眼,與初相見時并沒有什麽改變,可她卻覺得現在的蘇月華陌生得她已經認不出來了。
“月華,你爲什麽……”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槿兒,真的對不起!”她根本不給甯玉槿說完話的機會,嘴裏一直在念叨着對不起,每一字每一句都帶着滿滿的愧意。
甯玉槿想說什麽,最後卻隻歎了口氣,有些心疼地看着她:“月華,他是東齊英王齊雲謙,不是你心中的那個祁越。”
她若是一個平民女子也便罷了,可是她是蘇相唯一的女兒啊,他們蘇家滿門書香清貴,搞不好就葬送在她的一念之差之中。
蘇月華握刀在抖,卻倔強着不肯放手:“槿兒,我知道他是個混蛋,我也知道他的身份,可是我……我愛他啊!我甯願所有的罪過讓我來背,我也一定要救他!”
“月華,你不要犯糊塗!”甯玉槿聽到這些話的時候,頓時擰起雙眉,突然意識到事情遠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簡單。
那日信國公府之中,蘇月華說的那些反常話語一句一句回想在腦海,她們隻當是她胡言亂語做不得真,卻從沒有認真想過,她爲何會平白無故地說出那些話來!
難不成,齊雲謙的身份,她早已經知道了?
蘇月華隻搖着頭,垂着眼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你說不要犯糊塗,可是已經犯了,還能有什麽辦法……”
要怪,也隻能怪她有眼無珠吧。
周遭的影衛全部都一動不動,要說拿下蘇月華,隻怕影衛之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輕易地卸掉她手中的武器,将她制服在地。
可能也因爲她沒有武功,又是蘇相女兒的緣故的吧,所以他們才一時疏于大意,讓她進來挾持住了甯玉槿。
墨敬骁站在那裏沒有動,高大偉岸的身姿讓他仿若神祗。他從始至終未言一句,那凜凜寒氣,卻從那墨瞳之中印着的清冷冰芒中四溢開去。
良久,他才說道一句:“這就是東齊英王的手段嗎?本王見識了。”
齊雲謙臉上表情淡淡的,那模樣讓人分不清是在笑還是沒笑。他沒接墨敬骁話,而是沖着蘇月華說:“放開她,過來吧。”
“不!”蘇月華聽到這話卻一反常态,手臂用力一勒,将甯玉槿緊緊制住,“我要是放開她,你就走不了了!”
“呃……”甯玉槿原本以爲蘇月華不會傷害她,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反抗,可是現在,她快被勒得喘不過氣來了,誰來救救她啊!
對面的墨敬骁和齊雲謙見此場景,幾乎是同時厲聲開口:“快放開她!”
蘇月華哪裏會是兩個武功高強之人的對手?
墨敬骁一個晃眼就将甯玉槿從她的挾制中救了出去,打橫抱在了懷裏。齊雲謙一個利落地劈手,卸了她的刀刃,讓她再無還手之力。
一切,不過是瞬間的事。
蘇月華像是失去了支撐似的癱軟在地,擡起頭愣愣地望着居高臨下看着她的齊雲謙,好半晌才勾起嘴角諷刺一笑:“這就是你給我的報答麽?”
齊雲謙甩袖背過身去,聲音冷冷如冰錐:“我從未要求你爲我做過什麽,也從未許諾會回報你什麽。”
冬臘月的夜晚,寒風呼嘯而過傾襲而來,冷得人直打哆嗦。
可是身體上的冷,又如何趕得上心上的冷?
甯玉槿能感覺到蘇月華那顆被冰錐穿刺得支離破碎的心,她對祁越又多愛,一路走來有多不容易,她都是全部看在眼裏的。
齊雲謙他,太沒良心。
可是感情的世界就是這樣,愛與不愛從來不能用道德标準去評判什麽,回報也從來不會與付出成正比,可是偏偏還是有那麽多人,爲了一個模糊不清的答案奮不顧身傾盡一切,且,甘之如饴。
甯玉槿伸手環住墨敬骁的脖子,緊緊地依偎在他的胸口——希望他們倆,不會有一天也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墨敬骁也低頭看了她一眼,像是讀懂了她心裏所想,手臂越發用力,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懷裏:“丫頭,我們會好好走下去。”
會好好走下去嗎?
甯玉槿不知道這句話禁不禁得起未來幾十年的考驗,可是至少在這一刻,她心裏滿心歡喜。
至少與蘇月華相比,她有一個如此愛她護着她的男人,那已經是幸福到無以複加了。
蘇月華這會兒癱在地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些冷冰冰帶着絕情的字句,将她心裏唯一的一點希冀也破滅幹淨。像是冬日裏唯一的一點火焰,也被冰水熄滅。
是啊,他什麽都沒說過,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甘犯-賤,妄圖想用自己的努力去取悅他,去感動他。
可是她忘記了,有些人的心,是石頭做的。
她歪着頭望着齊雲謙,眼神卻空洞無神,透着絕望:“齊雲謙,我爲了你害了我爹爹,爲了你傷了我的好姐妹,爲了你毀了我一生。你說,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這輩子才用那麽慘痛的代價來還?”
一行眼淚順着臉頰流過,短短一刻卻仿若早已滄海桑田。
她說:“祁越,我恨你。”
可是心有多恨,就有多愛,這是她一輩子都擺脫不掉的上了瘾的毒。
齊雲謙蹲下身來,從懷中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淚:“莫哭了吧,女孩子哭起來的模樣,最醜了。”
可不說還好,一說,蘇月華就像是決堤的洪水,眼淚洶湧着再也止不住了:“你這又是什麽意思?施舍嗎?”
“你要怎麽想随你吧。”
“你!”蘇月華咬緊下唇,到底是太低估了這個男人的絕情程度。
齊雲謙沒再和蘇月華糾纏什麽,慢慢地站起身來,看向墨敬骁方向,“今日之事,讓定王見笑了。”
墨敬骁面色冷冷地道:“這種事,沒有什麽好讓人見笑的。”
齊雲謙不可置否地笑了笑,目光落在甯玉槿身上:“三小姐,若是定王不要你了,歡迎你随時到齊來找我。”
墨敬骁怎麽可能不要她?
甯玉槿聽到這話就要怒,轉念一想,不由冷哼了一聲:“你回不回去還兩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