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玉槿卻還在床上翻過來滾過去,一會兒排成人字形,一會兒排成大字型,久久沒能入睡。
她想,大概是因爲白天睡得太多了,所以晚上才睡不着的吧。
再加上這兩日連着發生那麽多事情,她心裏也亂着,腦袋裏時不時地冒出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來,弄得她現在整個人神經兮兮的。
“首先一點,害死狄老将軍的内奸易容術那麽厲害,和那千面毒手黎元秋鐵定是有莫大幹系,黎元秋又是齊雲謙手下,整個陰謀齊雲謙在其中肯定占莫大分量。”
“其次,這次換帥之争,受益最大的人卻有可能是一直當閑散王爺的景陽王。天上沒有白白掉餡餅的好事,景陽王和那齊雲謙,私下裏肯定已經達成了不可告人的約定。”
“再來,景陽王嫡孫女是太子墨烨的太子妃,這次讓景陽王執掌鎮東軍兵權也是太子開的口。不過……有一點說不過去。”
景陽王是殷太後的弟弟,殷太後一心想着的是她的嫡孫興王,那太子妃也是她強塞給太子、做個監視作用的。
按理說,朝中幫派分明,立場明确,太子也是馬上要繼承大統的人了,這時候突地伸手推自己的對手一把,這是什麽意思?
莫不是他還盼着景陽王造反?
“想不通想不通……”她一邊想一邊搖頭,皺着眉一臉深思。
“想不通就不要想,早點睡。”
淡淡聲音從房頂上方傳來,熟悉而沉厚。
甯玉槿被吓了一跳,連忙朝上望去,并沒有看見那道墨影,這才确定墨敬骁是在外面,也就是屋頂上。
難不成他也閑的無聊了大晚上的跑去吹冷風賞殘月?
甯玉槿抓着被子遮到了下巴,漏出兩隻漆黑如夜、璀璨如星的眼睛,朝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她雖然見不到人,但是她能想象出他坐在什麽位置,這會兒是什麽姿勢。
一定青松挺拔,穩坐如鍾。
“哎,你幹嘛偷聽我講話?”甯玉槿聽見上面說出那句話之後就再沒動靜,突地忍不住發難似得問了一句。
“我沒有偷聽。”上面的聲音頓了一下,才接着道,“我是光明正大地聽。”
甯玉槿當然知道他沒有偷聽,一個院子之中掉落一片樹葉都能聽見的人,在房頂上聽到她的喃喃自語也不足爲奇。
隻是她先開的那個口,這會兒低頭貌似也不可能。
她索性在屋裏耍起了賴:“哼,大晚上的跑人家房頂上來,還說不是來偷聽的?”
“好吧,我是來偷聽的。”
甯玉槿沒想到墨敬骁會對她的欲加之罪承認得這麽幹脆,一時愣了一下,還沒來得急接口,就聽一聲細微的碰撞聲,有冷風突地從某個縫隙灌了進來,吹得她打了個哆嗦。
她眨了下眼睛,而就是這麽一會兒的功夫,睜開眼的時候,床邊一抹黑影将她整個籠罩,差點沒讓她一時驚叫出來。
整個人呆愣半晌,半晌之後,她身子往下一縮,将自己裹得連頭都不剩,悶悶地問:“你進來幹什麽?”
屋裏漆黑,墨敬骁面上的表情不明顯。可那帶着些嘶啞的淳厚聲音,卻含着幾分笑意。
“不是你一直在盛情相邀讓我進來嗎?”
“我哪裏有?!”甯玉槿一下子将被子掀開,瞪大了一雙眼睛望着墨敬骁,語氣一下子拔高了不知道幾個分貝。
這事她覺得她一定得說清楚,免得她的所有形象和一時英名都給毀于一旦了!
雖然,咳咳,她也的确沒有什麽形象可言。
“沒有?”墨敬骁身影又靠近一分,面上似乎沒什麽表情,可他的手、他的胸膛、他的呼吸,都熱烈如火,一沾上就會讓人整個都燃起來。
甯玉槿抱着被子往床裏面挪動進去,斬釘截鐵地搖頭說:“沒有就是沒有!”
“可是明明是你不讓我偷聽的。”
墨敬骁一句話,讓甯玉槿頓時間沒摸着頭腦:“這什麽意思?”
墨敬骁理所當然地答道:“不能偷聽,我隻能光明正大地聽了。”
甯玉槿死死咬着被子,快要暈死。
此時甯玉槿已經被逼到了角落裏,墨敬骁就在她讓出的位置上躺了下來,還不忘說一句:“丫頭你真貼心。”
甯玉槿這會兒真有些欲哭無淚了。
她可沒打算讓位置啊,明明就是,就是……他!
果然,一個再正經的男人,都有他死不正經的一面。
誰會想到平日裏說一不二的定王殿下,這會兒像個死無賴似得賴在她的床上?
“阿骁,咱們還沒拜堂還沒成親呐,就這樣了,不太好吧?”
甯玉槿決定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以道德禮法來約束一下墨敬骁。
墨敬骁偏過頭來看她,一雙幽邃褐眸在晚上看着,更顯幽靜深黑:“可是,我們中午不就睡一起了麽?”
甯玉槿沉默了一下,一想,貌似還真是啊。
那個先例一開,隻怕以後墨敬骁更有理由死皮賴臉地爬上她的床了吧。
“不是,阿骁,咱們還沒成親呢……”
“遲早的事。”
“咱還沒到年齡呢……”
“遲早的事。”
“咱還不能那啥那啥呢……”
“遲早的事。”’
甯玉槿嘴角一抽,看着墨敬骁像看個怪物似的。
丫的,她怎麽感覺自己完全不是他對手啊?
算了,既成定局,多說也無用,她也幹脆平躺着,和墨敬骁并排着睡下。
“阿骁,你說,太子那邊是怎麽想的?”
現如今承光帝的身體時好時壞,朝中事務大多都是由太子和墨敬骁來處理,墨烨和景陽王拉扯上關系,真是讓人想也想不通的事。
而且馬上沈憶萱就要嫁到東宮去了,信國公和墨敬骁的關系又如父如子,這讓沈憶萱以後在東宮該如何自處?
好吧,這些大人物想什麽,從來都是讓人猜不透摸不着的,她有時候能想明白,有時候還終究是太嫩了。
墨敬骁在黑暗之中沉默一會兒,似乎在出神。好久之後,他才慢慢地開口道:“大抵,他是有所忌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