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簇一簇的秋菊開得正豔,像在綠錦上用金線銀線勾邊的精妙刺繡,裝點着這一片花褪殘紅的餘秋。
晌午的太陽并不曬人,可在這樣悠閑的日子裏,一切都變得慵懶起來。蟲兒鳥兒不叫了,偌大的府中,連點人的生氣都沒有,竟有一種别樣的靜谧。
而就在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午後,甯玉槿派人通知了定王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來開她來到這府裏之後的第一個集體會議。
地點選在花園裏的小花廳,周圍被一團花團錦簇圍繞,綠色的藤蔓沿着架子爬滿了亭子,曲曲折折,彎彎繞繞,細碎的葉子灑下點點綠蔭。
甯玉槿悠閑地坐在亭中的大理石凳上,随手翻閱着她剛去找影衛們要來的資料。
定王府的防禦一向是銅牆鐵壁,進來的人無論是來自什麽途徑,身家背景卻是一定會調查清楚的。
她粗略地翻閱了一遍,也算是對府中的人員有了些大概的了解。
“小姐,快未時了。”旁邊秋雲小聲地提醒了一句。
“嗯。”歪了歪頭,伸了個懶腰,甯玉槿擡起頭來看着桌上放着的沙漏,抿唇笑了笑。
“紫蘇,開始打考勤吧。”
紫蘇到底是讀過書識過字的,按照甯玉槿要求制作出來的點名薄還挺有模有樣。
聽見甯玉槿開了口,她應了一聲,拿着點名薄走到亭子面前去了。
“你們兩個,也幫忙看着點。”甯玉槿對夏竹、秋雲說了那麽一句,然後起身走到旁邊的藤椅上躺着,閉着眼睛養神去了。
不遠處,稀稀拉拉的人影慢慢地走了過來,紫蘇認認真真地記錄好每個人的名字,到達的時間,态度一絲不苟。
那些丫鬟婆子沒搞懂這是鬧的哪一出,見甯玉槿在亭中休息,也不敢太放肆,勾了名字之後便自己個兒找了處陰涼的位置站着。
有些遲到一會兒的沒想到還要點名,連忙地拉着紫蘇想改時辰,結果說了幾句好話之後發現紫蘇還是一張冷臉,頓時低聲馬罵罵咧咧兩句,悻悻地走到了一邊去。
通知的是未時,結果從午時三刻開始點名,到未時一刻才算弄完。
點名完畢之後,紫蘇收了名薄,走進亭中,安靜地垂首立着,沒有說話。
而在亭中,甯玉槿還躺着在休憩,并且看樣子沒有絲毫要醒的意思。
剛開始衆人還能忍着,可是等啊等啊等了好半天,眼看着太陽逐漸西去,要到忙活晚飯的時間了,甯玉槿還沒有醒來,衆人有些慌了。
有個管事的婆子大着膽子走到亭子邊,小聲地問秋雲道:“秋雲姑娘,小姐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啊?這天眼看就要黑下去了,我們再不回去,這晚飯都沒法子做了啊?”
新主子來給奴才一個下馬威,這她們可以理解,可這光是讓她們站着,是個什麽說法?
秋雲一聽頓時雙手叉腰,眉眼倒豎,陰陽怪氣地道:“這府裏攏共就倆主子,一個是咱們爺,一個是咱們小姐。如今爺在宮裏頭,小姐的吃食有小廚房,你們忙活着去做飯給誰吃?”
“這……”那婆子左右看了下,難爲情地道,“秋雲姑娘,奴婢也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府中這麽多人,這麽多張嘴,總還是要吃飯的對不對?”
“那可不是啊,”秋雲冷哼一聲,說話的調子抑揚頓挫跟唱戲似的,“想當初咱們爺在府裏的時候,也沒見多少人伺候,也沒見誰餓着啊?如今咱們小姐過府來了,也沒少人啊,可也沒見你們伺候得有多周到啊。”
“秋雲姑娘,您說這話老婆子們可不愛聽了。咱們都是奴婢,自然是一切都爲主子着想,怎麽可能怠慢主子呢?”
“沒怠慢主子?”秋雲拿過紫蘇的點名薄,随手翻開一頁,笑道,“喲呵,趙嬷嬷,你瞅瞅,從來隻聽說奴才等主子的,可沒聽說過主子等奴才的,您老可真是好大架子啊。”
“秋雲姑娘……”
“好了好了,少說兩句,别吵到小姐。”
兩個老婆子上前來沖秋雲一行禮,順手将那趙嬷嬷給帶了下去。
“好吵。”甯玉槿打着哈欠伸着懶腰,在太陽馬上要下山的時候,終于慢悠悠地醒了過來。
“小姐你醒了?”夏竹連忙端起茶盞,遞了過去。
甯玉槿喝了一口水,甩了甩頭,這才在夏竹、秋雲的攙扶下起了身,走到亭子面前:“諸位,等久了吧?”
“沒多久,沒多久。”幾張谄媚笑臉湊了過來,忙不失疊地回答道。
甯玉槿擡起頭來掃了一眼,衆人衆生相,有好奇地打量着她的,有對她不服氣的,有想要巴結的,千奇百怪。
她聳了聳肩,随手一揮,轉身往裏走去。
夏竹已經替她把椅子推了出來,她一屁股坐在亭子正中央,目光随意地掃着衆人。
衆人還沒看懂她的手勢是什麽意思,就聽秋雲的聲音再起:“你們還愣着做什麽?小姐讓你們按照各房各屋各等級分類站好,聽不懂話啊?”
這個,她們還真沒聽懂。
連忙地重整隊伍,衆人按照要求重新站好。
甯玉槿看着規整一些的人員,這才覺得順眼一些。
她慢騰騰地清了清嗓子,又喝了口水潤了潤喉,這才悠悠開口道:“各位,今天叫各位來呢,是有點小事情要給大家說一下。你們想聽的可以聽,不想聽的可以走,我不勉強的。”
“……”
底下一陣沉默。
這話簡直像廢話一樣,她主子都還沒發話,誰敢走?
見底下一片的安靜,甯玉槿點了點頭。
比她想象的要好一點,至少還沒一個膽大到明着和她幹的嘛。
“既然都沒走,那就好好地豎起耳朵,一個字一個字地聽清楚接下來的所有話,因爲我不敢保證,你們聽落了一個字,會有什麽嚴重後果哦。”
說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就在底下一片面面相觑的表情之中,甯玉槿沖紫蘇一揮手,道:“家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