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玉槿讓人去請了慕容玄給她留下的幾個賬房先生,讓他們将禮物清單登記清理一道,交個總單子給她。
很明顯她這麽說的時候,大夫人的臉色一變,又垮下了一分。
甯仲勤和甯元洲明日要一起送轎,便留下來在府中休息,甯仲儉讓人送他們去了廂房。
其餘衆人也遣散了去,隻留下甯仲儉、大夫人和甯玉槿在屋裏。
甯玉槿不去看甯玉凝走的時候,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多恨有多怨,反正她不欠她什麽。
當初私授書信的事情是她一手導演的,可也是她一手終結的。餘振吉那次上門以後就再沒有來過全甯伯府,這算是她的最後一點仁慈。
等她明日搬去了定王府,這府裏的一切,便塵歸塵,土歸土。
衆人走了個完全,甯仲儉連丫鬟也全部遣退出去,然後拉着甯玉槿和她說起了她小時候的事情,像是想來一場父女情深。
可是她在這府中待了快十四年了,甯仲儉能數出來的場面卻屈指可數,搞得甯玉槿好多次都忍不住提醒他,那些抱在他膝上玩耍的,生病了抱着不肯撒手的,從來都是甯玉雁和甯玉凝的專利,她一次也沒有過。
他以爲那些幼時的事情她不可能記得,可偏偏她甯玉槿是個記性好的,是個從一出生就知世事的,這麽多年她怎麽過來的,她記得比誰都清楚。
可是她仍舊是感激甯仲儉的,至少十歲那年的時候,他沒真讓她餓死,而且還給了她香月香巧,給了她全甯伯府這個庇護所。
所以她沒有打斷他,而是認真地聽着,好像那些事情真真實實地在兩人之間發生過一般。
說了好一會兒,甯仲儉才伸手摸了摸她點頭,歎息道:“三丫頭,以後去了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把身體給養好,可别讓我們再操心了。”
甯玉槿垂着頭,說得也是動容:“女兒謹遵父命。”
這般父慈女孝的和諧場面,這般親情濃濃的美好時分,且不論假裝的成分有多少,甯玉槿心裏還是高興的。
可這高興幾乎維持不到一秒,就被大夫人給打斷了。
她幾乎迫不及待地開口道:“三丫頭,那你明天過去,定王府的聘禮和那些随禮……”
甯玉槿側過頭看向大夫人,嘴角彎了彎,眼睛含笑:“那些東西,自然是留在府裏了。”
大夫人臉上用過一絲欣喜,當即迫不及待地确認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甯玉槿點了點頭,說得極是認真。
大夫人頓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高興得顯然已經有些失态了。
甯玉槿卻很不客氣地在這時候給她潑了一盆冷水:“那些東西,先放在府上,等拜堂成親的那天再搬回王府去。”
“什麽?”大夫人一下跌坐在椅子上,一臉不敢相信地看着甯玉槿。
甯玉槿看向甯仲儉,問他道:“父親,您說呢?”
甯仲儉可不是個不明事理的,即便平日裏不太管事,可在這大事方面,他還是不犯糊塗的:“那些東西,自然是要随你帶回定王府的。”
定王送過來的十裏紅妝,說起來是聘禮,可給足的是全甯伯府的面子,真正的東西确是給甯玉槿的。
他們府上當初嫁甯玉雁的時候,随行的嫁妝幾乎花費了伯府的一半身家,哪裏還有能力還甯玉槿一個十裏嫁妝?
當然隻能将那聘禮的盒子一換,随甯玉槿帶回去了。
這一來一往的,東西其實還是歸了定王府,隻不過給足的是兩家面子而已。
不過,這樣一來,原本是定王府的财産,卻成了甯玉槿的嫁妝,對于這一點,甯仲儉還是十分滿意的。
至少,定王表足了誠意,以後若是還有什麽身家背景雄厚的側妃進府,三丫頭雖是一介庶女,在定王府的地位也無人能撼動了去。
大夫人聽見甯仲儉這麽說,頓時臉拉得比驢還長:“今日送來那麽多東西,難不成連幾十擡都不能留?那三丫頭這個女兒,我們豈不是白養了?”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甯仲儉不想罵她鼠目寸光,隻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看向甯玉槿道,“你母親就是這性子,你别介意。”
“我什麽性子了?我說的也是實話。”那麽多東西,真要扣一部分下來,誰會發現什麽?
而且以後這些都是甯玉槿的嫁妝,送不送不都是她的一句話?
哼,哪有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樂意就是不樂意。
甯仲儉見大夫人還在說,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些什麽?慕容先生走的時候将定王府的人留下,意思是什麽還不明顯嗎?”
“那……那就算不動定王府送過來的聘禮,諸位親朋好友送的東西,總可以留下些吧?那她也叫定王府的人登記造冊是什麽意思?”
大夫人揉了揉臉頰,隻覺得今日給甯玉槿裝笑算是白笑了。
這丫頭就是個白眼狼,一點也沒念到過全甯伯府對她的好。
甯玉槿挑了挑眉,看向大夫人,一臉的無語。
難不成最近缺少了趙姨娘的刺激,大夫人的眼界是越來越小了起來?
那些東西當然要登記造冊了,以後誰家有事、或者誰家有求,送的那些東西就是一個标準。
再者,親朋好友的禮單也吞,大夫人是怎麽好意思開這個口的?
甯仲儉滿心的好心情被大夫人氣得頓時消失殆盡,在一旁氣得連連深呼吸,生怕自己忍不住發起火來。
就連甯玉槿也忍不住搖了搖頭。
怪不得趙姨娘能和大夫人平起平坐那麽多年呢,就憑着人家那溫柔如水的性子,脈脈含情的眼神,美豔動人的姿态,就不知道勝卻了大夫人多少。
若她這性子還是這般,隻怕這府上,不久還會出一個趙姨娘。
大夫人見甯仲儉不說話了,還以爲自己的話說到點子上了,不由一喜,準備再開口。
卻在這時,甯仲儉重哼一聲,冷眼看着大夫人道:“那些東西,你一樣都不許動。且府上從現在開始,還得照雁兒的份例,也給三丫頭準備一份嫁妝!”
“什……什麽?”大夫人頓時間瞠目結舌驚呆在原地。
怎麽不僅連一點東西都私扣不下,還得再準備一份?而且照的還是甯玉雁出嫁時候的标準?!
甯仲儉不禁冷笑一聲:“你以爲定王殿下那般好糊弄嗎?你對三丫頭什麽态度,以後就決定了他對全甯伯府什麽态度!還想要你兒子的仕途,還想要全甯伯府以後過點安生日子,就自己看着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