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甯玉槿不簡單,卻不想他們每個人,見識到的才隻有她的一面。
就好像甯元洲,如果不是這次她把他叫到這裏來,他從不會想到,萬安堂和百膳齋會是她的産業一樣。
想當初他還打過萬安堂的主意,不過陸一行和鄭二娘的門路和手段太厲害,他還沒出手,就已經放棄嘗試了。
全程他都一直在看着甯玉槿,想要看看這個當初爲了一個石榴摔個大跟頭的堂妹,如何在短短幾年的時間裏改變得脫胎換骨。
可是無論怎麽看,他都想象不出來。
就好像此刻,他從沒有想到過,那個笑眯眯一臉無害的小丫頭,這會兒嚴肅起來的時候,會是這般氣勢迫人。
若說吃驚的,有何止是他?
陸一行這會兒心裏,也是久久不能平複。
當他說出走水路差人脈的時候,甯元洲就到了。這說明甯玉槿早在之前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并且充分地聯系上了她手中的資源。
你說她隻是個在閨閣裏長大的小姐,誰信?
這樣嚴謹的智謀,這樣強大的手腕,讓他們這些常年在商場打滾的,也不得不歎服。
然,屋中幾人即便心中各有心思,各種不平靜,卻還是很快地商量出了藥材的采購計劃,由甯玉槿列出清單來,交給他們去辦。
對于藥材的采購地點,甯玉槿也說出了一些,并且提供的都是些道地藥材的産地,聽得幾人均訝異不已。
鄭二娘更誇張地捂着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甯玉槿:“東家,你真如你所說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
爲什麽這種隻有采購藥材行家才知道的問題,她居然也會那麽清楚?
甯玉槿無奈一歎氣:“你不知道這世上有地理志這種東西嗎?”
她既然是個大夫,用藥的好壞關系病人的生命,用藥材方面,自然是道地藥材藥性最好。
就像她敢說她的藥比太醫院的好,可不是一般吹出來的。
既然是道地藥材,那麽藥材的産地就極爲重要了。她特意地查看過大邺、甚至包括其他地方的地理志,大概了解了一下地理環境和氣候條件,将基本的區域和現代的某些地方對應起來,便能大概預估到那地方産些什麽藥材了。
“地理志可不寫這些東西。”陸一行和甯元洲同時看她。
甯玉槿可沒辦法給他們解釋她如何從書中看出來的,那些現代知識說起來不是一般的麻煩。她幹脆呵呵一笑說:“我神呗。”
沒想到三人竟同時點了點頭:“的确挺神的。”
甯玉槿頓時汗顔:“可别是神經病就好了。”
采購方案商定完成以後,由鄭二娘負責采買,甯元洲負責運輸,陸一行負責盛京這邊的接洽,甯玉槿則負責回定王府繼續研究解藥。
“行事盡量低調,别給人發現什麽端倪,一切行動均要保密。”
甯玉槿做完最後總結,便在幾人的目送下上了馬車,往定王府趕了回去。
這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幾乎連個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甯玉槿疲憊地靠在馬車壁上眯了眯眼睛,想休息一會兒,卻也在半途之中驚醒過來:“什麽時辰了?”
馬車外傳來回答:“酉時。”
“都酉時了。”她重複了一遍,心想着墨敬骁也該醒了,她是避開晚一點回去好呢,還是避開晚一點回去好呢?
正想着呢,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麽,連忙撩開車簾朝外一望,就見那寬肩長臂,将一身墨袍撐得恰到好處,背脊挺拔如松,坐姿如鼎然如鍾。
她頓時覺得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小聲嘟囔道:“我這是沒睡醒呢,還是做夢呢。”
墨敬骁他現在應該在府中躺着,怎麽可能跑到這裏來呢?
正想着,就聽那低沉醇厚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有一會兒才到王府,你再睡會兒吧。”
字字清晰入耳,她沒聽錯,也沒看錯!
真的是墨敬骁!
“定王殿下,你……”
你怎麽可能在這兒?
他不可能在這兒啊!
在她離開定王府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且不管如何,先應付過去要緊。
甯玉槿頓時揚起一抹笑容想要笑着面對,可那表情卻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墨敬骁回過頭來看她一眼,眉梢一挑,臉上剛硬的線條化了開來,唇角一彎道:“你的小心思,瞞不過我。”
他在軍營裏面待了那麽多年,無論何時都要保持高度的警惕性,這幾乎已經成爲了習慣。
他回到定王府的時候,甯玉槿表情有片刻的不對勁,他就已經發現了端倪。
而且因爲她在讓村民安定的時候用過凝神散,所以他看到那香爐裏面冒出的白煙的時候,基本就已經知道她要做什麽了。
甯玉槿頓時有些風中淩亂。
她就說麽,和聰明人在一起,一點都不好玩。
“那你就是沒休息咯?”
甯玉槿往馬車裏面一靠,對自己的小手段有些挫敗。
說起來她就是耍小聰明在行,可偏偏一遇到墨敬骁,就好像什麽都幹不成似的。
明明,隻是想讓他休息一下而已,怎麽都那麽難啊。
墨敬骁這時候卻鑽進馬車來,在她旁邊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睡了一會兒。我比較淺眠,醒了見你不在,就出來找你了。”
找她……
甯玉槿也不知道自己心裏咋想的,頓時間心直口快地就說了句:“你怕我跑了不成?”
說完,她頓時一臉恨不得把自己嘴巴縫起來的表情。
墨敬骁頓時笑了,這回是真的笑了。
他就着手将那揉亂的頭發一縷一縷地理好,眼中的光,漾得她心裏突地就起了波瀾。
“怕你跑了,怕你遇見危險,怕你找不到路。”
總有一種,無時無刻将她護在身後才安心的感覺。
甯玉槿讷讷地張着嘴,眼睛直直地發愣,渾身僵硬得像根木頭。
她怎麽感覺,怎麽感覺墨敬骁說的這些話,那麽有歧義呢?
是她有想錯了?
還是這真的是個夢,她現在還在夢裏沒醒呢?
沉默了好半天之後,她終于開口,說了一句話:“我其實找得到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