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霄風遊遠意,一抹墨松凝華。
甯玉槿還未走近,就遠遠看見那抹挺拔如松的墨影,負手挺俊、茕茕而立,站成一道風景。
她踩着軟軟的土地,一步一步朝他走進。
他就站在那裏,似乎隔很遠就看見了她,然後等着她一步一步地過去。
幾日不見,臉還是那臉,霸顔俊朗;唇還是那唇,緊抿似刃;輪廓還是那輪廓,堅毅鋒利。
甯玉槿突地覺得,此時此刻的場景,怎麽那麽像兩個闊别已久的戀人久别重逢呢?
呸呸呸,一定是剛才被蘇月華影響了,這會兒不自覺地就自動帶入了。
一定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
她低着頭,快步走向墨敬骁,正準備屈膝行禮。結果還沒彎下去,就被一隻暖後的大手一下子抓住了手腕。
這個,又是什麽情況?
甯玉槿這回不敢貿貿然多想了,已經鬧過兩回烏龍之後,她已經學會謹慎處事了。
所以這一秒,她沒有認真嚴肅地說“咱可是良家女子”,也沒失控地大吼大叫,而是很淡定地擡起頭來,張大着一雙不解的眼睛望着墨敬骁。
墨敬骁的手十分自然地從她的手腕處滑落到手上,又從她的手上滑收了回來。之後才平靜地說:“不用多禮。”
無語!
不用多禮就不用多禮,這四個字說出來她也是聽得懂的,幹嘛非得伸手攔她那麽一下。
搞得她,手心都發了燙。
她左右張望了一下,意圖找些什麽東西來轉移自己注意,卻沒想到還真找到一個!
“馬!”
幾乎一眼就看見了拴在一旁的馬兒,甯玉槿立馬興奮地叫了出來。
而且對于這馬她還深有印象,那日墨敬骁回京的時候,就是騎着這匹馬兒遙遙歸來。
異域的高頭大馬,要比大邺國内的馬兒高壯一些,單單看去就極是惹人注意,更何況馬背上還坐着墨敬骁。
甯玉槿想着當時她摔倒在地爬起來的時候,有很大部分就是被這匹馬兒的氣勢給碾壓的。
丫的,她才不會說她還沒這匹馬兒高。
墨敬骁也随着她的視線看了過去,見她眼神晶亮,開口問:“想騎?”
甯玉槿狠狠地點頭:“嗯!”
她要狠狠地欺負一下這個曾經想要憑借個頭碾壓她的臭馬!
那馬兒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突地噴着鼻息一個尥蹶,有些躁動不安地在原地踏步。
甯玉槿咧開了笑,一臉老巫婆準備下毒手的表情,慢慢地朝那馬兒接近……
哎,等等,怎麽莫名其妙地扯到騎馬來了?
甯玉槿趕忙回神,問墨敬骁道:“定王殿下,你找我來有什麽事嗎?”
墨敬骁解開馬的缰繩,一個利落翻身上了馬,随即朝她伸出了手:“是有點事,先上馬,邊走邊說。”
“上馬……”甯玉槿看着墨敬骁空出來的前面位置,垂死掙紮地問,“您的意思是,兩個人共騎?”
墨敬骁幽褐鳳眸一揚,似乎笑了下,理所當然地道:“追電兇悍,你控制不住。”
甯玉槿看了眼墨敬骁,又看了眼挑釁沖她噴着濡濕鼻息的臭馬,幹脆地往後退了一步,擺手道:“我不騎了,我……我恐高!”
墨敬骁看着她沒說話,似乎在打量着什麽。
甯玉槿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還以爲自己剛剛說錯什麽話了,卻見這時,墨敬骁突地下了馬來,順手再自然不過地拉住她,朝竹屋裏徑直走去:“這樣不行。”
這樣不行?
哪樣不行?
甯玉槿瞬間腦洞打開,環顧着這隻有兩人一馬的環境,心裏頓時打起了鼓。
墨敬骁他費盡心思讓蘇月華帶她過來做什麽,她剛剛拒絕騎馬他就把她往屋裏拉,又是打算幹什麽?
爲什麽她的心跳得這麽快啊?
這時候是求如來佛觀世音還是上帝耶稣比較有用啊?
丫的,她一天腦袋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啊!
這一晃神間,她已經被墨敬骁帶進了竹屋裏。
屋中陳設很簡單,桌子椅子、茶幾茶具、書架屏風,凡是入目能看到的東西,十有八九都是竹子做的,極是清爽别緻。
墨敬骁徑直地走到一個櫃子面前,從裏面抽出了一套黑色男裝。
墨色的長袍,紫黑色的裏褲,衣襟邊上是金絲細線勾勒的暗紋,是墨敬骁一貫的穿衣風格。
隻是這套衣服明顯要小很多,像是墨敬骁小時候的衣服。他擰着袍子和她的身量比了比,見大小差不多,便将衣服塞進了她的懷裏。
“換上吧。”
“這是你的衣服?”甯玉槿不知道爲何,一想到墨敬骁小時候也穿着一身黑、再配上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想笑。
丫,小小年紀就已經那麽高冷,簡直讓人受不了啊。
墨敬骁點了點頭:“以前母妃經常來這小住,我也跟着過來住過一段時間。”
話說了兩句,墨敬骁便打住了。
甯玉槿頓了下,沒去追問他過去的事,抱着衣服往裏面的屋子走去:“那我去換衣服了。”
墨敬骁看見她邁着急促小碎步進屋的動作,像極了小跑的鴨子,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她大概是想跑進去的,隻是又覺得那樣做太明顯,最後折中選了這種進屋方式,卻不想這樣更奇怪更明顯。
怎麽能,那麽笨。
甯玉槿穿衣服倒是挺利索的,男裝她也沒少穿,腰帶一束,也有幾分偏偏俊兒郎的氣質。
隻是讓她頗爲爲難的,便是那一頭長發了。
在家靠香月,出了門可不知道靠誰。她自己那個挽發技術,簡直用渣不能形容其萬分之一。
最後讓她沒想到的是,居然是墨敬骁替她解決了這個難題。
他在外面等得不耐煩了,便說進來看一眼。免得她自己把自己捆在衣服裏,出不來了。
他相信她能幹出這種事來。
不過超出他意料的,甯玉槿早已經把衣服鞋子給穿好,墨黑的袍子穿在白淨的小少年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風韻。
隻是甯玉槿卻沒注意到他進來,這會兒正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握着頭發,瞪着一雙視死如歸豁出去的眼,磨着牙在和頭發作鬥争。
不過鬥争的結果太慘不忍睹,那被發帶松松捆起來的頭發,簡直比沒梳之前還亂。
“丫的,老娘就不信了,今天連個頭都梳不好!”
墨敬骁卻在這時走到她身邊來,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梳子,漫漫悠悠地說:“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