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慕容玄文绉绉的說法就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好家夥,方圓一裏别說是人了,就是連蟲魚鳥蟬,也大抵感染到了空氣中蔓延的危機氣息,都變得老實安靜下來。
有執行任務回來的影衛不明就裏,忙問原因。
在場衆人齊齊打了個哆嗦,靜默不語。
唯有慕容玄搖着折扇,揚了揚他那雙桃花眼,慢條斯理地說:“還記得兩年前香織溝一戰嗎?”
“自然記得。當時東越狗抓了大邺邊境十幾個村莊的村民在前面壓陣,結果爺大怒,迂回他們後方,一夜殺退他們三百裏!我還清楚記得,當時我們去救村民慢了一步,等趕過去的時候,爺已經一人一騎沖入敵軍陣營了。那銀槍一揮、橫掃千軍的英姿,到現在想來都還讓人激動不已呢!”
慕容玄點了點頭:“嗯,現在就是這個場景。”
隻要誰敢踏入那方圓一裏的圈内,保證當場血濺三尺,死了都不明所以。
他們爺的戾氣,足夠以一抵萬軍。
正說着,突聽衆影衛一陣歡呼。
慕容玄擡頭一看,當即一喜:“喲,救兵來了啊。”
衆人連忙衆星拱月一般迎了過去,還沒圍攏,就見一零八連忙沖大家擺手,比了個“亂入者殺”的手勢。
衆影衛不明所以,慕容玄微微眯眼。
一零八撩開簾子讓甯玉槿走了出來,衆人不禁齊齊後腿一步,總算是明白一零八的意思了。
甯三小姐的身上,也帶着一股和他們爺一樣生人勿進的氣息!
看來今天黃曆不好,個個都惹不起。
一幹影衛立馬做人鳥獸散,遠離這一方危險地域。
慕容玄左右看了一眼,一雙狐狸眼不禁眯得更緊。
一個個的膽子變肥了啊,這種情況居然敢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裏就跑了啊。
很好,好得很啊。
“阿嚏,我們是不是忘記什麽了?”某影衛說。
“忘記吃藥了。”另一影衛說。
“唉,好像真忘記吃藥了啊。話說慕容先生配的藥都吃完了,他今早上還讓我記得去拿呢。對了,慕容先生呢?”
“慕容先生,我以爲你記得帶他一起的!”
“我以爲是十七帶的。”
“我沒帶。慕容先生不是一直都由十一、十二負責的嗎?”
衆影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齊默聲。
隔了好久,才突地響起一道小小的聲音:“要不,明天我們申請外調,回風聖關或者去其他地方也行,總之消失一段時間,等慕容先生忘記這茬再說?”
有人冷嗤一聲:“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慕容先生是出了名的過目不忘,見咱們的第一面,他就能将咱們零一到一零八全對上号了。你指望他忘記今天這茬,除非他傻了或者失憶了!”
“那咱們現在怎麽辦?”
有心思活躍的立馬說道:“慕容先生最喜好字好畫好藥,咱們弄一樣來送給他,他心情好自然就什麽都不計較了。”
“一般的好字好畫根本不入他的眼,能讓他看上的又不太好弄。唯有這好藥嘛……咱們府中不是有一位現成的嗎?”
衆影衛再一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裏都有亮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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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慕容玄和甯玉槿互相見了禮。
“三小姐今天,”慕容玄上下看了甯玉槿一眼,慢吞吞地吐出後半句,“氣勢逼人啊。”
甯玉槿一龇牙,皮笑肉不笑地道:“魯迅先生說過: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直視淋漓的鮮血。”
“雖然不知道這魯迅先生是什麽大家,不過這句話倒是說得通俗有理。”慕容玄贊歎了一句,擡頭看向甯玉槿,“所以三小姐這是準備着勇敢地面對着接下來的一切了嗎?”
甯玉槿望着清輝堂方向,深呼吸一口氣,眼中泛起一道淩厲的光:“伸頭是一刀,縮頭是一刀。該來的,躲是躲不過的。”
慕容玄連忙閃開一條大道:“您請。”
甯玉槿堅定決絕地往前走去,背脊挺拔,堅韌不屈。
慕容玄正感慨其“真有勇氣”來着,就見她突地回過頭來,哭喪了一張臉:“慕容先生,你怎麽忍心讓我一個弱女子去面對這殘忍的一切?”
慕容玄正色道:“古語有雲,一人做事一人當。三小姐敢作敢爲俠義心腸,想必不會爲難區區一介弱書生的。”
甯玉槿一咬牙一跺腳,出殺手锏:“玄郎,你難道忘記咱倆藥房裏朝夕相處的美好時光了嗎?你怎麽忍心抛棄人家……”
慕容玄翩翩佳公子的儒雅形象頓失,當即就急跳了腳:“三小姐我求您勒,這種話你可别亂說啊,你是要讓我死無葬身之地啊!”
甯玉槿面露殘忍冷笑:“我不得善終,豈能讓你獨活。咱倆一起共赴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不是是是是……”
最後一個音無限循環。
甯玉槿看着面前從天而降的墨影,吓得連舌頭都捋不直了。
俊逸眉眼間,銳利鳳眸夾霜裹雪。
冰冷眼神一掃,足夠将人凍成堅冰。
甯玉槿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嘴唇哆嗦了好一會兒,才将那四個字吐了出來:“定……定王殿下……”
慕容玄連忙退後幾步,沖甯玉槿做了個自求多福的手勢之後,飛快閃人。
他真怕場面太血腥太暴力太激烈,會濺了他一身血!
甯玉槿看着瞬間空曠的場地,再看着孤零零杵在這裏她和墨敬骁,頓時明白了一個深刻道理。
任何人都靠不住,關鍵時候還得靠自己。
她深呼吸一口氣,幾乎還不等墨敬骁開口說一個字,就撲過去抱住了他的大腿,開始噼裏啪啦地倒豆子:
“定王殿下,我知道我欺騙了你的感情,我利用了你的善良,我毀掉了你對我的信任,但是,但是我絕對沒有絲毫想要亵渎你的意思啊!我事先問了你的想法,确定你對甯玉凝沒那意思了才弄出的這一出啊!至于外面的傳言,我讓人請了幾十個說書人天天開場子澄清,隻說是甯玉凝想高攀你,絕不是你看上人家了啊!天地良心,咱可沒幹出一點對不起你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