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敬骁這一開口,就讓甯玉槿愣在了原地,就讓甯仲儉渾身如沐冰水裏。
本來在豪門大家裏,主子處理奴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某些後宅的枯井裏,一年不知道要埋去多少人的性命。
可是“不問青紅皂白就拿人”,這罪名要是由大邺的定王殿下扣下來,那簡直就跟給人判了死罪差不多。
甯仲儉瞬間驚慌不已,趕忙吩咐甯貴道:“還愣着做什麽,快點把人給帶回來,仔仔細細地把原因問清楚!”
原本定王好不容易來一趟,可别最後好事變壞事,把自個兒給搭了進去了。
甯玉槿就那麽遠遠地看着,看着墨敬骁怎樣用一句不輕不重的話,瞬間扭轉整個局面。
忍不住驚歎道:“這才叫腹黑的高境界啊!”
一零八在一旁驕傲地一挺胸:那是,也不想想咱們爺是誰!
巧雲剛被人拖着走了一段,然後又被人給帶了回來,這一來一去之間,反倒是讓她緩過神來。
甯仲儉使了個眼色給甯貴,讓他來問。甯貴當即就厲聲開了口:“你叫什麽名字,是哪一房的丫頭!”
巧雲跪在地上,擡眼看了眼墨敬骁,臉頰一紅,埋首回答道:“奴婢巧雲,是二小姐房裏的三等丫頭。”
“巧雲?我不記得你是二等丫鬟嗎?”一直跟在甯仲儉身後的甯元緻突地小聲說道。
甯仲儉當即狠瞪了他一眼,要他閉嘴。
一個在前院讀書的少爺,居然記得後宅庶妹身邊的一個丫鬟,這話當着定王殿下的面說出來,他還要不要臉了?!
巧雲臉色微白,回答說:“回大少爺的話,奴婢犯了錯,已經被二小姐降爲三等丫鬟了。”
甯仲儉不願聽這些,立馬使眼色讓甯貴跳過問其他的。
甯貴又問:“那你這鬼鬼祟祟地突然跑出來,意欲爲何?”
巧雲将頭埋得更低,突地結巴了起來:“奴婢……奴婢……奴婢隻是無心路過而已,沒想到會碰到定王殿下和老爺、少爺們,所以有些慌了神……”
“休得胡說!”甯貴不等她說完,就嚴厲喝止了她,“你剛剛慌慌張張、眼神不定,分明是做賊心虛的模樣。說,你是不是偷了你們家小姐的東西,或者做了什麽虧心事,這才心慌意亂慌不擇路的?!”
“奴婢沒有!”巧雲頓時擡起頭來望向墨敬骁,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含淚欲泣,“王爺請爲奴婢做主啊,奴婢真的沒有偷小姐的東西,真的沒有!”
自家正主在此,她卻向定王喊冤,甯仲儉此刻的臉色,比他書桌上的硯台還要黑了。
甯玉槿這會兒也有些藏不住了,心肝像被猴抓似的癢得慌:“嘿,我說這巧雲,平日裏不安分就算了,這會兒居然纏上墨敬骁了。她不會以爲墨敬骁爲她說了一句話就是看上她了吧?”
她連忙看向墨敬骁,見他是什麽反應。
好吧,墨敬骁根本就沒有反應。
他站得距離恰好,不離甯仲儉太遠,也不至于和那巧雲隔得太近,從始至終沒看她一眼,也從始至終沒再說一句。
甯仲儉生怕墨敬骁因此惱了他,連忙上前一步道:“要不定王殿下先去歇着,等下人問完了再回報結果?”
墨敬骁這時候才開了口,不鹹不淡地甩下一句:“不用,繼續問。”
甯仲儉頓時對墨敬骁的态度納了悶。
一般人沒空關心這種瑣碎吧?更何況像定王這種每日要處理那麽多軍政要務的人,經手的哪件不是國家大事?
聽聞定王愛民如子,對家中下人都極好,難道是怕他弄虛作假,亂冤枉了人去?
甯仲儉當即不假顔色地吩咐甯貴道:“你給我好好問,問出個所以然來再說!”
“是,老爺。”甯貴立即得令,橫眉冷眼看向巧雲,“你既說你是冤枉的,那你爲何一臉心神不定的模樣?巧雲,定王殿下在這兒,你若是胡說八道,或者有所欺瞞,你該知道是什麽後果。”
巧雲渾身如篩糠一般抖了抖,擡眼怯怯地看了眼墨敬骁,這才咬着牙小聲說:“奴婢隻是,隻是替二小姐送封書信而已。”
“若隻是書信,你剛剛又何必要說謊隐瞞?!”甯貴咄咄逼人,絲毫不讓巧雲有喘息機會,“說,是不是你偷了……”
“不是的!”巧雲當即拔高了聲音,連忙辯解道,“奴婢真的隻是替二小姐轉交書信而已,不信,不信你們看!”
說話間,她從袖間掏出一封信件來,信封上面果然寫着“甯二小姐親啓”。
甯貴立馬将信接過,遞給了甯仲儉。
甯仲儉已經隐隐感覺到哪裏不太對勁,甯玉凝的丫鬟,鬼鬼祟祟傳遞的信件,這信中内容,隻怕是大有問題。
可是當着墨敬骁的面,他又隻得硬着頭皮繼續下去。
“我倒要看看,這到底是什麽信!”
甯仲儉眼神一冷,伸手将信封拆開,卻在掃看了兩眼之後,面色唰地一下陡然變白。
二少爺甯元楓在聽到甯玉凝名字的時候,就已經暗道不好。這會兒見甯仲儉臉色巨變證實了自己猜測,不禁整顆心都沉了下來。
他忍不住靠過去一些,眼睛随意一瞥,掃了一眼信中内容。
這下别說是甯仲儉了,就是他也忍不住瞠目結舌,驚詫不已。
“一别多日,思何不支?海天在望,不盡依依。别後萦思,愁腸日轉……”
雖然他隻是粗粗地掃看到這幾句,但是卻并不影響他知道信中寫的是什麽。
男女互訴衷腸的纏綿詞句,他也在書上看見過。
可問題是,這訴衷腸的對象,怎麽就成甯玉凝了?
現在整個盛京都盛傳她是要當定王妃的人,衆人也都将她捧得高高的,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卻時不時地要出點問題!
之前冒出個未婚夫來就算了,這……這還與男子互通書信被定王撞了個正着,又算怎麽回事?
這下别說定王妃做不成了,隻怕定王還惱了他們甯家,自此以後處處壓制。
甯元緻那草包今年秋闱是注定去混場子的,他以後可是要入仕的。這要是得罪了定王,就算是高中了,别人又如何敢啓用他?
一想到這些,他瞬間臉色鐵青,和甯仲儉一樣難看了。
旁邊,甯元緻左右張望,還不明所以。
甯貴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幾個主子的臉色,默不作聲。
一封信,就讓衆人各懷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