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巧難得沒鬧,安安靜靜地撫着甯玉槿的後背,給她順氣。
香月則端過一碗銀耳蓮子湯來,勸她道:“小姐,你先喝口湯,消消氣。”
“誰說我氣了?我隻是餓了!”甯玉槿挑着眼,不滿地看香月。
香月連忙告饒,不和她頂:“是是是,你隻是餓了。可餓了也别吃這個啊,想吃什麽告訴我,我立馬去給你做。”
“現在飽了。”
甯玉槿毫不顧忌形象地伸手在嘴邊一抹,将唇角邊上那些酥餅的碎屑給抹去,一路慌亂陰沉的神色,也在這一抹間,晃眼換了個模樣。
香月一直全程注視着甯玉槿,卻見她陡然間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平日裏張牙舞爪的小野貓蓦地沉靜下來,平靜的模樣好像池塘裏靜靜等待綻放的蓮苞,誰也不知道她花瓣綻開是什麽模樣。
她身形纖秀,看起來好小一隻,然而眼睛裏卻映着明月清輝,清明透徹,毅然決絕。
香月忍不住試探着問:“小姐有主意了?”
甯玉槿目中凜凜冷意,夾霜裹雪:“你什麽時候見過你家小姐我吃虧過?”
香巧飛快地搶答:“小姐锱铢必較、睚眦必報!”
甯玉槿無語掀起眼睑,瞥了她一眼:“香巧,以後出去了,千萬别說是我教你識文斷字的。”
“爲什麽?”香巧歪着頭認真地問。
甯玉槿以手扶額:“我嫌丢人。”
被香巧這一摻和,她的臉上總算是有了些笑。然而還沒完全緩過來,就聽外面有匆匆腳步聲傳來。
香月還沒來得及起身查看,來人已經飛快進入屋裏。
“甯玉槿,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甯玉凝剛邁入門檻就忙不疊地發了難,聲音裏飽含的怒氣,竟比甯玉槿更甚幾分。
甯玉槿倒是不慌不忙地喝了口銀耳蓮子湯,這才擡眼看向甯玉凝:“哦,是二姐姐啊。快坐快坐,有什麽話坐下說。”
甯玉凝被氣得七竅生煙身體發抖,一來卻見甯玉槿正在悠閑自在地喝湯。她一時怒氣上湧,沖上來一擡手,就将甯玉槿湯碗掀翻。
“我讓你喝!你喝啊!”
湯碗掉在軟榻的小茶幾上,磕破了一個口。
一整碗的湯汁,卻順着甯玉槿的手,灑落在她的長裙上,滲入進軟榻的帛錦裏,點點濺得到處都是。
香月趕忙拿過帕子替甯玉槿擦着身上手上的污漬,卻是越擦越花,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香月……”
甯玉槿看着香月一瞬間紅了的眼眶,不由得反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香月抽了下鼻子,起身往裏走:“奴婢去給小姐拿身衣服。”
幾乎不等甯玉槿說什麽,她就飛快地進了裏屋去。因爲她怕自己再慢一步,她的眼淚就會忍不住掉下來。
看着自家小姐被人這麽欺負,她卻無能爲力,這種感覺就好像是石磨從心上碾過,滿胸腔細碎的疼。
香巧卻從甯玉槿的背後跑到了她的前面來,一臉警惕地望着甯玉凝,好像她再敢亂來,她就敢撲上去抓花她的臉。
甯玉凝看着香月看着香巧,冷冷地笑了:“看不出來啊,你們倒是主仆情深啊。”
甯玉槿淡淡一笑:“養兩個忠仆,總比養一群會反咬一口的勢力狗強。二姐姐,你說是不是?”
她擡眼看向甯玉凝,彎成月牙的眼睛裏,一抹虛浮的笑意遊弋。
甯玉凝被她這一看,隻覺得胸口有什麽堵得慌,莫名地難受,卻又沒辦法纾解,上不上下不下地折磨着她。
她袖下雙拳緊握,幾乎咬碎一口銀牙:“甯玉槿,我今天不和你說這些有的沒的,我隻問你,讓你招呼好餘鳳嫣,你給人帶到了前院的學堂裏去做什麽!那裏進進出出的都是男子,府中兩位少爺也在那裏,你讓她一個未嫁人的小姐去那裏,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好好解釋,甯玉凝會聽嗎?
不會。
說餘鳳嫣自己作死往前院跑,甯玉凝會信嗎?
不會。
那還解釋個毛線啊!
甯玉槿由着香巧替自己擦着手,目光直直地望着甯玉凝半晌,突地彎了下嘴角。
“二姐姐,其實我也想問問你呢。夫人還健在,府中小姐們的婚事自有夫人去張羅。什麽時候,這種事情也輪到二姐姐來操心了?”
甯玉凝一愣:“餘鳳嫣都給你說了?”
問完之後見甯玉槿一臉明了模樣,她當即怒氣一熄,走到軟榻的另一邊坐下:“三妹妹,你沒事吧?姐姐剛剛有些激動了,你不會怪姐姐吧。”
“怎麽會呢?”甯玉槿咧嘴一笑,笑得要多假有多假。
“那就好!”甯玉凝想親熱地拉一拉甯玉槿的手,不過一想到那滿手的湯汁,又立馬縮了回來。
甯玉槿斜眼一瞥,将她的小動作全部看在眼裏。
“三妹妹你聽我說,姐姐也是爲了你好。你想一想,大夫人從來隻想着她那兩個,何曾爲我們這些庶子庶女考慮過?你若是等着她給你張羅,指不定随便找個人就把你給擡過去了。”
甯玉凝瞬間換了張臉,變得語重心長起來,開始循循誘導甯玉槿。
“而你我好歹姐妹一場,我也不能眼睜睜看你沒個好歸宿不是?正巧我與鳳嫣交好,從她那裏知道他家三哥尚未娶妻,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了!”
甯玉槿點頭:第一個想要推入火坑的就是她了。
她還客氣地道:“那還得多謝二姐姐了。”
甯玉凝也聽出了她話裏的敷衍,卻不甚在意地繼續說:“三妹妹,你是全甯伯府的庶女,對方是永定伯府的嫡三公子,這身份上就已經是大大的高攀了。而且這要是嫁過去,就是人正妻,這種福分别人想求還求不來呢。伯夫人又最寵三公子,你過去以後,日子也不會太難過不是。”
聽聽,聽聽,餘振吉就是個爛人小癟三,她甯玉凝也能把他說得渾身上下都是閃光點。
這要是真像她所說的這樣,想想還真不錯啊。
不過,全甯伯爵位是世襲,永定伯是傳三代。而且傳嫡傳長,怎麽也輪不到餘振吉身上去,誰高攀誰還難說。
再者,雖爲人正妻,但屋裏姬妾成群,庶子庶女一大堆,這種别人都不願意嫁的男人,就算是當他正妻也沒啥光榮的吧。
最後,伯夫人最寵餘振吉,這種情況才最糟糕呢。自古以來婆媳關系就是曆史性的難題,尤其是這種把兒子寵上天、要什麽給什麽的,對媳婦肯定是非一般的苛刻的。
甯玉凝,這等“良配”,配你才正合适吧!
給讀者的話:
九九多麽耿直地上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