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玉槿在一旁踮着腳尖偷偷瞥了一眼,好像是什麽西洲十三部兵器毒譜,看起來好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樣子。
墨敬骁淡淡地“嗯”了一聲,拿過書一撩袍,就在藥房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慢慢地翻閱着。
慕容玄給墨敬骁找完台階下之後,便取出一紙藥方來,遞給甯玉槿過目。
“三小姐你看,這方子如此精妙,但看藥與藥之間的搭配已是完美,爲何會在此用銀石丹做藥引呢?”
甯玉槿接過藥方看了看,眼睑微動,沉默了一會兒說:“這個方子最好慎用,看起來是補氣補血的療傷聖藥,實際上這是用來解箭毒的。這銀石丹是劇毒,要是分量控制不好,救命良藥也變毒藥。”
慕容玄微微驚詫,也有些驚喜:“這藥方是用來解箭毒的?怪不得我拿到方子的時候,總覺得哪裏有些怪異。銀石丹一點點便可緻命,用它來以毒攻毒,這寫藥方的人,可真下得重手。”
甯玉槿眼波輕動,又沉默了一分。
她才不會告訴慕容玄,這藥方根本就是她寫的。當時鄭二娘給萬安堂招大夫的時候讓她出考題,她寫的就是這張藥方!
沒想到兜兜轉轉,居然會到了他的手裏。
還真是,狗血的緣分!
“可惜了,這銀石丹的分量太難控制,又不可能一一找人試過,這有方子,也配不出藥來啊。”
慕容玄一邊搖頭歎氣,一邊用眼神輕瞄甯玉槿。那眼中熾熱的期盼,簡直不言而喻。
甯玉槿被他盯得有些心虛,也隻好硬着頭皮說:“我來試試吧。”
“那敢情好!”慕容玄直接幹脆地接過話,臉上表情瞬間轉晴,好像料到她會答應似的。
甯玉槿想到慕容玄每次說話時候都意有所指的模樣,輕歎一口氣,認了命。
定王府裏個個都是人精。
那些影衛們來無影去無蹤,無處不在無孔不入,慕容老狐狸精于算計、已然成精。
試想一下,若是他們沒有把她的身家背景全部調查清楚,他們會那麽放心大膽地讓她那麽靠近墨敬骁?
接近他若是那麽容易,那像絕魂那等的高手,就不會找不到機會、還得借她的手了。
所以什麽萬安堂,什麽百膳齋,隻怕他們早就知道那些都是她的手筆了。
不過大家都是聰明人,知道卻不點破,彼此心裏明白就是了。
甯玉槿當即收了所有情緒,一絲不苟地将袖子挽好,露出兩截雪白皓腕來。
中藥的炮制方法有很多,切、搗、碾、研、磨,炒、炙、燙、煅、煨,還有漂洗、悶潤,制霜,水飛,等等、等等。
每種藥物的藥性不同、存在形式不同,也決定了它們炮制方法的多樣,制作過程的複雜。
但甯玉槿好像對這些了如指掌,什麽藥物一上手,好像不用思考,便知道下一步是做什麽。
十指纖纖白淨,指甲圓潤可愛。兩手娴熟地穿梭在各類藥物之間,好像有精靈在她指尖跳躍。
就連慕容玄也委身給她當藥童打下手,看着她熟練的動作長籲短歎。
醫書看得多是回事,可實際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甯玉槿小小年紀,且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到底是從何處學來如此讓人驚豔的醫術?
要不是怕吓到她,慕容玄真想撲過去問她師從何人了。
不過配藥配到一半,正在關鍵時刻,甯玉槿卻突地停了下來,在那裏東看看西瞅瞅,沒了動作。
慕容玄連忙上前問:“有什麽問題嗎?”
甯玉槿爲難地咬着下唇,猶豫了好半晌,才沖慕容玄勾了勾手,示意他過去。
慕容玄還沒來得及動,就感覺兩道冷目“唰”地一下從他身上掃過,那感覺就好像穿了一件單衣被丢進冰窖裏,根根汗毛豎立,說不出的“舒爽”。
他打了個寒噤,卻還是頂着莫大壓力走到了甯玉槿身邊,臉上還得露出溫和的笑容:“有什麽事要說嗎?”
甯玉槿斜眼瞥了瞥一旁的墨敬骁,靠近慕容玄一些,低着聲音說:“你能不能,讓定王殿下出去?”
就好像你正在吃東西,被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還吃得下去嗎?
同理,墨敬骁那時不時飄過來的眼神,眸光雖淡,但氣場強大,随意落在她身上,她都有些手抖啊!
之前都是些簡單的藥物處理,她還能夠撐過來,可最後一步要添加銀石丹,這玩意兒處理不好可真會要人命的!
要她在墨敬骁的面前淡定無比地配出藥來,她真的想說:臣妾做不到哇!
“這個……”慕容玄也擡頭看了墨敬骁一眼,見他并沒有看這邊,心裏卻并沒有松一口氣的感覺。
他們爺耳朵一動,屋外就是有樹葉飄落在地他也聽得到,所以甯三小姐你實在沒必要隔那麽近、還那麽小聲說話的。
因爲他們爺,一字一句絕對聽得一清二楚!
慕容玄比甯玉槿還爲難:“甯三小姐,你怕是搞錯了。爺才是子瞻的主子,隻有子瞻聽他吩咐的命,哪有子瞻讓主子出去的道理?要不,你自己跟爺說?”
自己跟他說?
甯玉槿當即呵呵一笑,很想說“算了吧,就這樣吧,假裝看不見他吧”,可是那一尊風韻神朗、猶如神祗、坐在那裏就璀璨生輝的大佛,要她忽視,除非她眼睛瞎啊!
眼看配的藥隻差最後一步,甯玉槿強迫症頓時犯了。這藥要是完不成,她剛才忙活半天的努力不就白費了麽?
當即深呼吸一口氣,揚嘴角調整弧度,清嗓子溫柔聲音,彎眸子眉眼帶笑,好不牽強地沖墨敬骁綻開一個如花笑靥:“定王殿下,您日理萬機公務繁忙,萬千百姓等着你去拯救,萬千少女等着看你的雄偉英姿,萬千将士等着你去指揮前進,您怎麽能在這小小藥房之中,浪費您如此寶貴的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