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從甯玉雁流露出要擡她入興王府開始,一切的隐患就埋下了。
這個破落小院的安穩日子,也從那天到了頭。
緊接而來的定王選妃,再到後來甯玉凝的未婚夫出現,再一次将她推上風口浪尖。
她明明是最無辜的一個,卻還是被牽扯進了這紛亂的後宅硝煙之中。
誰讓她叫甯玉槿、誰讓她是全甯伯府的三小姐呢?
後宅的女子不戰鬥,那就是注定被欺負的命。
而她,大抵平日裏太過于低調行事,教訓人的手段也隐晦,才讓人覺得她是個軟柿子,換誰都可以來拿捏一下吧。
她對那些設計那些陰謀倒是不甚在意,反正到最後吃虧的是誰可說不定。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會在香月的心裏留下這麽深的陰影。
一個溫婉精明的女子,居然問她要藥,想要親自去給趙姨娘她們一個教訓!
喂,這樣會顯得你家小姐很無能的。
甯玉槿像哄小孩子似的拍着香月的背,長歎口氣道:“唉,傻丫頭,給她們下毒又怎樣?又不能真毒死,到時候還得費心思救,多麻煩。”
更何況上次甯仲儉請的是她萬安堂的大夫,要是治好了再複發,她不是在砸自己招牌嘛。
香月淚眼閃動,咬着唇角擡起頭來:“那怎麽辦?難道我們就隻能等着她們來欺負嗎?”
甯玉槿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頭:“有我在,什麽時候讓你受欺負過?”
香月捂着頭眼角噙淚看她,不說話。
甯玉槿挑起一縷垂落的墨發,在指上繞了兩圈:“對付趙姨娘和甯玉凝這種人呢,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才能讓她們深刻地體會到花兒爲什麽這樣紅,帽兒爲什麽這麽綠。”
她們不是要她身敗名裂,逼不得已嫁給祁越嗎?
那她也該好好地“報答”一下她們如此爲她着想的深情厚誼才是。
“那小姐,你要怎麽對付她們啊?”
“嗯……天機不可洩露。”
*
夜色蔓延,明月皎皎。
吃過晚飯以後,甯玉槿便美美地窩在軟榻上,邊吃着各類零嘴,邊聽香月和香巧講府中趣事。
趙姨娘下午的時候讓人送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檀木盒子進甯仲儉的書房裏,也不知道她在裏面放了什麽,一直惱着她的甯仲儉居然在晚上的時候就去了飄鈴小苑!
“小姐你是沒看見大夫人房裏是什麽個場景,聽說飯菜都備好了,就等老爺過去了,誰會想到會是這麽一個結果。我剛過來的時候朝大夫人的院裏瞥了一眼,大夫人有沒有發脾氣我不知道,不過那院裏的丫鬟走路都低着頭悄然無息的,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呢。”
香巧繪聲繪色地講着她的所見所聞,講到興起處,還跳起來比手畫腳的,看得甯玉槿和香月那叫一個樂呵。
不過一想到趙姨娘那麽輕易地就哄好了甯仲儉,香月就忍不住生氣:“倒是便宜她了。”
“能得寵那麽多年,趙姨娘肯定把甯仲儉的弱點抓得死死的,我本來也沒指望他能冷落趙姨娘多久。”
甯玉槿對這事倒是看得開,甯仲儉耳根子軟的性子就擺在哪裏,隻要趙姨娘肯服軟,溫聲細語哄幾句,甯仲儉原諒她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
而大夫人呢,就是性子太烈。禮部尚書的嫡長女,自小就端着架子長大,可不願意學一個妾室去哄自家男人,認爲那是自甘堕、落,這才讓趙姨娘有機可乘。
試問一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人,一個妩媚萬分的小女人,男人會選哪個,那不是不言而喻的麽。
其實甯仲儉這人本質不壞,這也是甯玉槿一直沒搞懂,他爲什麽那麽惱她家那位早死的親娘、爲什麽把她扔在這小院裏自生自滅的原因。
“小姐,你該拿出點魄力來啊,看見趙姨娘那麽得意,我們就不做點什麽嗎?”香巧握着拳頭皺緊眉頭,一副義憤填膺恨不得去找人拼命的模樣。
甯玉槿不慌不忙地剝開一個白果,眼也未擡一下:“她要得意,就讓她得意吧。”
這人嘛,捧得越高,才摔得越慘嘛。
香月見甯玉槿的表情,便知道有些事情她不方便跟香巧明說,便笑呵呵地将話題岔開了:“對了香巧,聽說三管家納了個美妾?”
“可不是麽……”香巧立馬轉移了注意力,興緻勃勃地又開始講了起來。
甯玉槿聽了一大堆張三李四的閑事,笑得嘴都僵了,這才揮手道:“時間不早了,睡了吧。”
伺候她洗漱完畢之後,香巧、香月便退了出去。
甯玉槿正準備熄燈睡覺,剛将燈罩拿開,那燭火閃動了一下,竟忽地滅了!
她偏轉過頭去,看了窗戶的方向,喃喃語道:“都關上了啊,沒風啊,這火怎麽就熄了?”
正疑惑之際,忽感一陣勁風擦過臉側,似乎有什麽東西“呼啦”撲面而來。
她腦袋嗡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就被那被子整個一裹,成了一根大棒槌。
她心裏頓時大驚,難不成就她這姿色,還遇上采花賊了?
“救……”
一張口,兩個字才喊出一個字,她就被人整個扛了起來,一個縱身飛上了屋頂。
剩下的時間裏,就聽見被子外面呼啦啦的夜風刮過的聲音。
甯玉槿雖然被被子包裹了個嚴實,可被人像破麻布口袋一樣扛着,她還是被颠簸得快吐了。
好在在她快要暈死過去的時候,這折磨終于到了頭。
扛着她的那人把她放了下來,伸手一扯,将整個被子一下子抽開。
她被屋中的亮光晃了下眼,眨了兩下睜開,才發現站在面前站着一道白色身影,似乎還有些熟悉。
“甯……”慕容玄上前一步,謙謙一拱手,準備向甯玉槿行禮。
結果一擡頭見她一身白色裏衣,立馬又尴尬地别過臉去,瞪了零一一眼。
零一仰頭望天,表示不能怪他,戰場搶人頭他在行,閨房擄人他可不擅長。
慕容玄頓時苦了一張臉。
看來這個月要處理的公文又要增加了。
甯玉槿這會兒也看清楚面前站着的這位俊俏書生是誰了,剛準備打招呼,就見眼前一黑,剛剛的場景似乎又一次重現!
不過這次罩住她的不是那厚厚的被子了,而是一件黑色的披風。邊上還用黯金的繡線繡着蟒紋,某人一貫的風格。
甯玉槿嘴角一抽,擡頭去看。
果然,門口處,墨敬骁邁步進入屋來。
他身形高大,步伐穩健,悠然踱步而來的姿态,就像是巡視自己領地的王者,優雅而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