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穿墨色暗紋月牙白長袍的小少年下了車,三下長三下短地敲了敲門,不一會兒,門便應聲而開。
她沖着馬車揮了揮手,而後動作迅速地溜了進去。
偌大的宅院,角瓦飛檐,曲折回廊,小橋流水,假山林立,好不氣派!
她卻沿着一條曲折小路,走進了一個孤零零的小院落裏。
“小姐,你可回來了!”剛進門口,香月便急匆匆地迎了過來,神色間是掩不住的焦急。
甯玉槿邊走邊問:“出什麽事了?”
若是香巧咋咋呼呼她還有想法,這香月平日裏最是安靜不過,何曾這般心急如焚。
香月将她推進屋中,從衣櫃裏拿出衣物來:“小姐你先換衣服再說。”
甯玉槿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也沒再多說什麽,連忙讓香月替她更衣。
碧綠繁花羅裙拽地,上面罩上一件月牙白銀絲暗紋上衣,再将腳塞進那精巧的繡花鞋内。
穿戴完畢,甯玉槿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被香月壓着坐在了梳妝台前。
畫蛾眉,點朱唇,染胭脂,挽鬓發,香月的手法熟練地替她張羅着一切。
甯玉槿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又不是去相親,打扮得這麽漂亮幹什麽。”
“小姐您又胡說!”香月輕蹙柳眉,不滿地輕斥道,“小姐身爲全甯伯府的三小姐,理應每日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而不是像個野小子一樣在外面抛頭露面……”
聽着香月扯着扯着又扯到說教上去了,甯玉槿想着三寶想着她,心想莫不是平日裏她待他們太好了,所以一個個都欺壓到她頭上來了?
“好了好了,說正事。”甯玉槿聽到香月已經扯到她嫁人的事情了,連忙揮手打斷。
古代就是這點不好,她覺得她還是個小蘿莉呢,所有人就開始關心起她的婚事來了。
香月最後替甯玉槿簪上一隻碧玉簪,說:“大小姐今日回府來了,指名要你去見她。”
“她不好好在她興王府當她的側妃,跑來見我做什麽?”甯玉槿想着那個永遠沒拿正眼看過她的甯玉雁,伸手就要去拆頭發,“就說我生病了。”
香月連忙伸手阻止了她:“大小姐說你若病了,她親自來看你。”
甯玉槿伸手一拍額頭:“哎喲,我這腦子!”
甯玉雁其人,可謂是當之無愧的金枝玉葉。
出生便是全甯伯府的嫡長女,享受萬千寵愛,其待遇可不是甯玉槿這種差點被丫鬟餓死的庶女可以比拟的。
長相嘛,品相俱佳,知情達理,後來更是被皇帝的侄子,興王讨了去,成了興王府的側妃。
甯玉槿對她印象并不深,因爲她自己經常稱病或者“被人稱病”,不能參加各種節日的家庭聚會。
唯一幾次見到她,也隻看到那高高揚起的傲慢下巴,對她印象說壞不壞,但也好不到哪裏去。
随香月進入大夫人的院子,遠遠地便看見屋外一片繁花錦簇,而那些打扮得花紅柳綠的丫鬟,比這春日百花,更要美豔幾分。
那些丫鬟見到甯玉槿也沒行禮,隻當沒看見她似的,繼續有說有笑。
“進去吧。”甯玉槿按住要發怒的香月,淡定無比地走進了大夫人的房裏。
一些有眼無珠的勢力鬼而已,沒必要爲那些髒眼睛的東西,浪費自己的表情。
屋裏并沒有多少人,所以軟榻上斜靠着與大夫人說話的身影,就那麽直接地進入了她的眼裏。
一抹繁花雲錦绯紅長裙,頭上戴着碧玉瓒鳳钗,輕掩小口正與大夫人說笑着,說不出的華貴。
“你說你想吃雲和糕,第二天興王殿下就去太後宮裏爲你要了一盒?興王殿下對娘娘,可真是極好啊。”
“娘,說了多少次了,在家叫我雁兒就是了。”
“這怎麽行,你父親說了,禮法不可廢。”
那兩母女倆在那裏言笑晏晏,甯玉槿進了門就成了配景,旁邊站着的幾個丫鬟眼觀鼻鼻觀心,也沒說誰上前去給她通報一句。
哦,當配景的還有一個。
麗姨娘這會兒正垂首站在大夫人的身旁,恭謹地伺候着那兩位。
而她才八歲的女兒,甯家四小姐甯玉宜,也站在一旁,垂眉低眼,望着自己的腳尖,不知道在想什麽。
麗姨娘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後來被她做主擡成了姨娘,允許生了這麽一個小丫頭。
甯玉槿卻覺得,生了還不如不生好。
同是姐妹,待遇卻天差地别,放誰誰心裏能平衡?這心裏不平衡,可是要害病的。
甯玉雁好像這時候終于發現了甯玉槿,掩唇驚訝了一下:“呀,三妹妹什麽時候來的,也沒人通報一聲?”
“我剛剛到,見娘娘與夫人談得高興,所以沒敢打擾。”甯玉槿低眉垂首,在外人面前,從來是病弱無能的甯家三小姐。
甯玉雁對她的識趣很滿意,伸出那保養良好的手,沖她招了招:“三妹快過來,讓我看看。”
甯玉槿心裏直犯嘀咕,這甯玉雁今個兒吃錯藥了?
平日裏都當沒她這個人似的,怎麽今日突然間對她那麽熱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