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南枝輕輕地看了一眼小戰。</p>
在皇宮大内中盤桓好些天了，爲了隐匿行蹤，是以小戰也好些天沒修過胡子。</p>
如今的小戰，下巴以下的臉，已經是如蒼茫草原般旺盛。嗯，如果旁的人猛然一看，還真不能發覺小戰便是小戰，還以爲是一個胡子蒼蒼的年輕人。</p>
便是林統領站在小戰面前，怕也是要辨認上須臾的功夫。</p>
小戰哪會想到一向冷情的大師姐正在心中默默地念着他。</p>
他掩着口鼻，朝他尊敬的大師姐做着口型道：“要不要将煉丹爐給弄壞了？”</p>
那喻雄昌忒壞了，說是煉丹藥，還不如說是煉毒藥。他煉出來的藥，人吃了之後，短期内倒是覺得身體舒坦，渾身的疼痛似乎真的被治好了。可若是時間一長，便是一日吃上一瓶，也不能緩解疼痛，并且還有生命之憂。</p>
這喻雄昌，便是用這小小的丹藥，讓人們對他深信不疑，惟命是從。</p>
孫南枝搖搖頭，不發一語。</p>
誰不省得這世上沒有一吃便好的丹藥啊，那些人偏生還要信喻雄昌，受他控制，不過是愚昧無知，活該。她才懶得救那些人。</p>
不過，往丹爐裏頭投些不應該有的東西，還是應該的。</p>
她眼皮輕斂，從袖中滑出一個圓圓的東西來。</p>
東家可說了，這玩意不怕火煉，隻管投進去。</p>
趁着喻雄昌打開煉丹爐投料的入口，又轉頭往旁邊尋東西的一瞬，她潔白的手腕輕輕一翻，那圓圓的東西便悄無聲息滾了進去。</p>
啊呀，做壞事不留名的感覺，還挺不好的。</p>
賀過燕跟着韓全，一路晃晃悠悠的回了韓家。</p>
剛坐上馬車的時候，韓全朝他笑了笑：“賀掌事請自便。”便不再說話，閉目養神起來。</p>
韓家的馬車又寬敞又舒适，裏頭還置着小幾，上頭放着熱茶與精緻的點心。便算是不得韓全這句話，賀過燕也要不客氣起來。他向來便是沒皮沒臉的人。</p>
他嗅了一下，茶是好茶，點心聞着，也香得不得了。果然，一口下去，濃濃的栗香入口綿長，頓時饞得他趕緊塞了好幾塊。嚯，在崇華殿的這兩日，表面看着光鮮亮麗，實則上不大好。那喻雄昌自己要養生，隻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丹藥與飯菜。他自己養生便算了，偏生還要求殿中所有的人都這般吃。他差些沒吃吐，飯菜難吃得要命。</p>
一路的功夫，賀過燕将車上的點心吃了個幹幹淨淨。</p>
待車到了韓家，賀過燕竟然受到了熱情的招待。</p>
一溜兒的大丫鬟嬌羞地一擁而上，不待韓全發聲，便有人莺啼燕語般道：“這位便是賀掌事罷，喲，長得這般俊俏，叫奴家好生喜愛。”</p>
美人便是會說話，在香風陣陣中，賀過燕差些忘了自己姓什麽，也差些忘了這裏是姓韓。</p>
韓家的宴席更加的豐盛。烤全羊，黃金雞，清蒸魚，炙鹿肉……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更有那醇香的好酒，正在溫着，散發着誘人的香味。</p>
賀過燕不禁後悔，方才在車上吃了太多的點心。</p>
禮部尚書韓元雖然沒有親自替賀過燕接風，但他的夫人湯盈盈親自來了。</p>
雖然隔着一座屏風，但賀過燕還是感受到了韓夫人滿滿的誠意。</p>
韓夫人誠心誠意道：“……賀掌事，我們家韓全，便托付與您了。他若是在清真道人面前有什麽不妥的言語，您且提醒提醒他，莫讓他失了道人的信任。”</p>
賀過燕吃了一口嬌俏大丫鬟塞過來的葡萄，甜得眯起了眼：“韓夫人請放心，那是自然。”</p>
韓夫人大喜：“妾身在此，先謝過賀掌事。”</p>
說完，竟是有管家端着托盤過來，上頭放着一張薄薄的銀票。</p>
賀過燕看了一眼銀票的數額，笑成了一朵菊花。</p>
這一場宴席下來，賀過燕吃了個肚圓滾滾的。</p>
嚯，隻可惜自己如今不能人道，否則這滿院子的大丫鬟，他定然都将她們摘下枝頭來……</p>
雖然吃得肚圓滾滾，但賀過燕到底是留了幾分心眼，并沒有完全喝得醉醺醺的。行爲卻是跟一個爛醉如泥的醉漢沒什麽兩樣，身子直往長得最俊俏的一個大丫鬟身上蹭去：“娘……阿娘，兒想您……”</p>
大丫鬟笑吟吟地扶着他：“賀掌事醉了，便早些歇着罷。”</p>
說着衆丫鬟便說說笑笑，攙着賀過燕直往客房而去。</p>
客房也是極好的，床榻上鋪的墊子，柔軟得像姑娘的肚皮。賀過燕裝醉，直拉着大丫鬟的小手不放：“娘，阿娘，陪兒睡。”</p>
“好，好。”大丫鬟笑着應了，将賀過燕的靴子除去，将他的雙腳放進暖和的被窩中。</p>
太舒坦了。</p>
賀過燕本來還想摸一摸大丫鬟的小手，再摸摸其他的部位，忽而聞得一陣極爲濃郁的香味，他使勁兒地吸了吸，竟是沉沉地睡了過去。</p>
大丫鬟嫌棄地将他的手撇開，再在他臉上掐了一把，見賀過燕仍舊沒有動靜，才撇嘴道：“這男子可真夠不要臉的。”</p>
珠簾晃動，有人走了進來。</p>
大丫鬟眼一亮，好俊俏的兩位郎君。隻可惜這兩位俊朗的郎君，都是名花有主了。</p>
她規規矩矩地行禮：“顧大爺，李大管事。”</p>
李遙點頭：“他可是睡熟了？”</p>
大丫鬟道：“祖傳的迷藥，怕是被雷劈了才能醒。”</p>
顧聞白聞言，嘴角抽了抽。這姑娘說話，堪比孫大姑娘啊。</p>
“很好。”李遙道，“将人帶過來作法。”</p>
大丫鬟歡快異常：“是！”</p>
賀過燕醒來時，覺得渾身難受極了，好像是哪裏不對勁。他眨眨眼，确定自己還是睡在韓家的客房中柔軟似雲的床上，才定下心來，欲喚昨晚的大丫鬟進來伺候洗漱一番，卻是韓全走了進來。</p>
韓全恭恭敬敬：“賀掌事，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快些到宮裏去罷。”</p>
說完便有兩個小厮模樣的人過來，動作利落地幫賀過燕穿好靴子，又拿帕子替他拭臉。帕子是冷的，賀過燕推開小厮的手，不高興道：“拿熱水來。”</p>
韓全站在一旁，柔聲安慰他：“賀掌事酒氣沖天，用冷水洗洗，可以去酒氣。在下可是聽說，清真道人極不喜一張嘴便滿是酒氣的人。”</p>
是嗎？賀過燕略有懷疑，但又不敢不相信。</p>
伴君如伴虎，凡事還是小心翼翼些好。</p>
如此，賀過燕被小厮用冰冷的水洗了臉，用冷茶漱了口，早食也沒撈着吃，大丫鬟的面也沒見着，就匆匆的回了宮。</p>
倒也不急，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p>
這是賀過燕踏進崇華殿前的想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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