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真道人,到底是什麽來頭的人物?</p>
這回朱梅娘不用自己打聽,婆子便将清真道人的身份說了個清清楚楚。她倒是不用怎地打聽,畢竟,外頭都傳遍了啊。長慶坊中,住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便是沒在朝中做官,那也是書香世家,在朝中也有人脈的。可偏偏二老太太,怎地沒聽說過清真道人呢?</p>
“喻家?喻雄昌?”朱梅娘聽得喻家的時候,心中已經有了一點頭緒。</p>
畢竟當年默默無聞的顧聞白悄無聲息地将喻雄昌的名聲給弄臭的時候,她也是唬了一大跳的,謹防了好一陣子喻家來尋仇的。可後來,喻家不僅沒有來尋仇,還在權貴圈子中漸漸變得透明起來。</p>
原來這是憋着放大招啊。</p>
自己害沒害成蘇雲落,朱梅娘可是理直氣壯的。</p>
不過,那喻雄昌座下門客的胞姐,可得趕緊放了。</p>
朱梅娘趕緊起身,要親自放了貴客,可誰知到了關押的柴房外,婆子倒是七歪八斜的倒了幾個,但柴房裏關押着的人,卻是跑了。</p>
朱梅娘臉色煞白,又趕緊沖到解春院。</p>
隻見解春院中七零八落的好幾灘血迹,好好的一座屋子被木條封得嚴嚴實實,還往外頭冒着白煙呢。</p>
朱梅娘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她想弄死那小賤婦是一回事,但非但沒弄死,還惹了一身騷也太憋屈了!</p>
她趕緊讓婆子踹開門,查驗裏頭是不是真的有人。</p>
婆子們将門扇大力踹開,一股濃煙直蹿出來,嗆得婆子們一陣咳嗽。</p>
朱梅娘等不及了,自己捂了口鼻沖進去,但見朦朦胧胧的,屋子裏竟然還真的有幾個人躺着。</p>
這是,死了?</p>
朱梅娘心中閃過一陣歡喜,正要過去查驗,卻聽得門扇一關,屋中再度昏暗起來。</p>
朱梅娘心中的歡喜早就變成了極度的恐懼,她怎地能忘了,那蘇雲落,是從阿鼻地獄裏來的黑羅刹啊!</p>
朱梅娘狠命地拉扯着門扇,絕望地嚎哭着:“好侄媳,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算計你……”</p>
屋中濃煙滾滾,嗆着她的嗓子,朱梅娘眼一翻,正要暈過去,忽而見門扇怦的一聲又被人打開來。朱梅娘腿一軟,趴在了門檻上。</p>
有皂衣垂垂,襯着下面的白底黑布鞋子。</p>
朱梅娘視線模糊,隻剩一口氣。</p>
傳入耳中的,是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明大理寺卿,您聽,她都招了,要算計我。”</p>
一道低沉的,略帶些戲谑的男聲道:“案情講究眼見爲實,耳聽爲真,顧三太太請放心,她定然逃脫不了律法的制裁。”</p>
朱梅娘又不是個傻的,豈能不省得她竟是蘇雲落算計了?那什麽送炭的商婦,清真道人座下門客的胞姐,通通都是騙她的。</p>
她眼皮一翻,在衙役來拘她之前,恰到好處的暈了過去。</p>
聽說,朱梅娘因爲在濃煙中嚎叫過度,一副好嗓子,竟是啞了,再也說不出話來。又因爲死命用養尊處優的手扒門扇,尖利的指甲盡斷,在獄中也沒有上好的金創藥敷着,是以竟然潰爛了,連進食都沒有辦法呢。</p>
可真是,壞人都得到了不好的下場。</p>
顧家二房聽說,很是想塞一些銀錢進去讓牢頭照料一二。牢頭對金錢倒是很矜持:“這不是賄賂嗎?萬萬不省得!”</p>
顧長生氣得幾乎要嘔血,不過,他轉過頭來,卻是暗暗歡喜。朱梅娘若是死了,說不定他還可以再娶一個年輕貌美的填房。最好身段窈窕的,不像朱梅娘那般胖……</p>
顧家的老祖宗聽得這件事,隻是在自己的榮養堂裏,繼續恭恭敬敬地,給佛祖上了一炷香。</p>
明明是蘇雲落自己差人與她道,若是想奪得執印人之位,便盡管放馬過去殺了她。爲了公平起見,她蘇雲落決不會動用執印者的人力财力來保護她。她用的,全都是自己的人馬。來人前腳才走,果然對她忠心耿耿的四大老嬷嬷便被放了回來。</p>
老太太趕緊着人去探,果然,護着蘇雲落的執印者果然不見蹤影。</p>
于是她便精心挑選了于嘉音出殡這一日。顧聞白與顧盼甯都不在,她倒是要看看,還有誰能護着那個賤蹄子。</p>
可,怎地還将兇悍的二兒媳給折了進去呢?</p>
不僅折了個二兒媳,還與那什麽喻雄昌給牽扯到一起了?這幾年,她是聽說過先帝很是信任喻雄昌,聖寵比起大兒顧長鳴來更甚。自己的大兒便是因着先帝盛寵喻雄昌,心情才越發不好的。</p>
不過老太太并不以爲然,帝王的盛寵,怎麽能比得上執印人的位置重要。畢竟執印人可是與帝王平起平坐的。若是取得執印人的位置,那帝王還要對執印人忌憚幾分的。</p>
老太太對執印人之位的之年,已經深深的刻印到了骨子裏。</p>
老太太盤腿坐在蒲團上,閉着眼想了好一會,有人進來了:“老祖宗,大老爺那邊來人了。”</p>
老太太唇邊頓時噙了笑容:“快快有請。”</p>
她原來是想與自己的大兒聯手的,可顧長鳴竟然有些頹廢。她本不應該将阿遠的身份太早暴露出來。</p>
顧長鳴進得屋來,老太太大吃一驚,不過才幾日不見,她原來如谪仙一般的大兒子,怎地變得如此,如此,憔悴了……但臉色雖然憔悴了,但瞧着那腰身,好像胖了一圈啊。</p>
顧長鳴那是有苦說不出。蘇雲落特地派去“孝順”他的那些丫鬟,日日夜夜的琢磨他,他已經好幾日吃得多但是睡得少了。他能不憔悴,能不從谪仙一般的人落入俗世嗎?</p>
老太太問他:“那姓蘇的可與你說了?”</p>
顧長鳴神情恹恹:“說了又如何?”他想尋把椅子坐下來,卻見屋中除了蒲團便沒有其他可以坐的,他也懶得坐下來,“娘,放棄罷,别與她鬥了,我們是鬥不過她的。”</p>
老太太聞言,氣就不打一處來:“我兒,你如今爲何這般毫無鬥志?若是拿出一些當年你爲了能與衛碧娥在一起的勇氣,不惜與先帝交換條件,用盡手段壓制、挑撥太子與吳王的關系,這執印人的位置于你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p>
顧長鳴卻是吃了一驚:“娘,您都省得?”說完又是恍然,“若您不省得,怎地會拆散我與碧兒?”</p>
老太太閉了閉眼睛,平複心情:“娘不過是處處爲你着想。”</p>
顧長鳴垂眼,卻是豎起耳朵細細聽着周遭的動靜。半響後,唇邊忽而閃過一絲笑容:“其實,兒早就想出了一個極好的法子。”</p>
蘇雲落派來的那些丫鬟,無非是想監視他。</p>
他将計就計,故意裝得頹廢不堪。</p>
以前是以爲他隻有顧聞白一個兒子了,他才由着那賤蹄子折騰。</p>
可如今,他有了遠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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