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正了。</p>
含元殿外的守衛在交接。</p>
寒霜降落，兩人附在牆上也有許久了。</p>
趁着守衛交接的空當，防衛似是有所放松。孫南枝眉眼輕輕一挑：“走。”</p>
二人似夜鳥，輕輕掠過宮牆，翻進了含元殿内。</p>
含元殿雖然比東宮多了一絲人氣，但同樣悄然無聲。雖有值守的侍女，但每個人都恭敬地垂着頭，悄然無聲地走着路，唯恐一丁點的聲響便将殿中最尊貴的人給吵醒。</p>
不過，值守的侍女、内侍也太多了，幾乎五步一個，滿滿當當的，幾乎塞滿了整個含元殿。</p>
便是他們輕功再好，也很難避開這些人的眉目。</p>
弘帝果然如林統領所說，害怕喻雄昌到了極點？不僅縮在含元殿不出，還防守森嚴。</p>
小戰看着孫南枝。用詢問的眼光看着孫南枝：走不走？</p>
孫南枝美目輕輕斂下，朝着小戰搖了搖頭。</p>
大師姐說了算。小戰乖乖地貼着牆壁，一動不動。</p>
不過，究竟要待到何時呢？很快天便要亮了，含元殿守衛森嚴，他們若是要藏身，怕是不易。而且，一直在外頭待着，也沒法聽到什麽秘密啊。</p>
小戰的疑慮，一直在心中轉啊轉。</p>
但孫南枝一直貼着牆壁，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p>
寅時半，正是人最困頓的時候，便是熬慣了夜的侍女，也悄悄地，不動聲色地打了一下瞌睡。</p>
便是趁着這瞌睡，孫南枝玄色的身影似蝙蝠一般，飛進了弘帝歇息的偏殿。</p>
小戰自然緊緊跟在後頭。</p>
孫南枝的意思，似乎是要附在偏殿的梁上。她的長腿才欲挂上房梁，卻似是觸動了什麽機關，她覺着自己的右手似是微微刺痛一下，心中警鈴大作，正要叫小戰撤退，一張織金網便朝二人鋪天蓋地罩了下來。</p>
縱然二人武藝高強，也被那張刀劍割不斷的織金網縛了個結結實實。</p>
二人落在擦得光鑒可人的地闆上，方才那些打着瞌睡的侍女們忽而紛紛響驚醒的鳥兒，提着劍直朝他們奔過來。</p>
小戰徒勞地掙紮着，織金網卻是越掙紮捆得越嚴實，孫南枝瞪了他一眼：“别動。”</p>
小戰頓時不敢動彈。</p>
侍女們将二人團團圍成一圈。</p>
有人輕輕地擊掌：“退下，莫驚擾了我們的貴客。”</p>
是林統領。</p>
小戰精神一震：“林統領……”</p>
方才才在東宮見過的林統領，此時唇角綴着笑：“二人貴客莫不是走錯了路，崇華殿明明在北邊。”</p>
唇邊雖然帶着笑意，卻是沒有叫人将二人從網中放出來的意思。小戰素日裏雖然笑嘻嘻，但此時此刻，也有些明白了。</p>
他們似乎，的的确确走錯了道。</p>
林統領負手而立，眉峰中含了一絲嘲諷：“來人，将這兩個盜取朝廷機密的逆賊給我拿下！”</p>
小戰瞪大眼睛：“你……”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孫南枝冷冷地打斷，“多說無益。”</p>
林統領又笑了：“還是孫姑娘明智。孫姑娘武藝舉世無雙，又聰慧過人，官家很是賞識孫姑娘。若是孫姑娘願意……”孫南枝長得這般明豔，又英姿飒爽，與皇後明靈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類型。此時官家正值盛年，又初登大寶，正是廣納美人，擴充後宮的好時機。官家在靈石鎮時，早就看上了孫南枝。</p>
“封我爲護國大公主？”孫南枝打斷他，卻是不等林統領回答，又自言道，“理應封我爲護國大公主，他的年紀都可以做我的爹了。”</p>
林統領噎了一下：“……除了護國大公主，還有其他的嘛。”不知爲什麽，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其實，若是他與孫南枝單打獨鬥，他說不定還打不過她。官家這是，欲想留一枚毒刺在身邊啊。</p>
孫南枝略略點頭，仿佛此刻被罩在織金網中十分狼狽的人，不是她。</p>
小戰對大師姐越發的崇拜了：臨危不懼，乃大師姐也！</p>
“震威大将軍也不錯，我喜歡上陣殺敵。”</p>
林統領又是一噎。</p>
卻是有一道聲音傳來：“朕怎麽舍得你在沙場上與那些粗壯的漢子厮殺？像你這般的美人，便應該是住在天底下最尊貴的地方，做最尊貴的人。”</p>
侍女們齊齊唱喏：“官家。”</p>
弘帝負手，面帶笑容，緩步而來。他身着常服，腳踩軟底鞋，白皙的面容挂着柔和的笑容。倘若不是他們如今被困在織金網中的話，小戰都要認爲弘帝是一個爲民着想的好皇帝了。但他竟然設了陷阱，困住了他們！</p>
孫南枝美目滿是疑惑：“住這裏？像鳥籠一樣的地方？”</p>
對于勢必要到手的美人，弘帝充滿了耐心：“倘若你喜歡自由，朕可以爲你建造一座更爲巨大的宮殿。”</p>
孫南枝搖頭：“對不起，我不喜歡宮殿，但更重要的是，我不喜歡你。你……太陰險狡詐。”</p>
林統領斥道：“放肆！”</p>
孫南枝嗤了一聲，沒再說話。</p>
弘帝卻是斥道：“林慶慶！休要造次！”</p>
他對孫南枝仍舊十分溫和道：“假若你答應留在我身旁，我便放了你的同門。但倘若你不答應，你的同門便會被以通敵叛國罪處以絞刑。”</p>
小戰目瞪口呆：“我，我哪通敵叛國了？”怪他們太年輕嗎？一入大内深似海。嗚嗚嗚，他好想東家啊，好想師傅孫娃娃啊。</p>
林統領唇角含笑：“方才我在東宮給你的那一本子，便是證據。”他聲音悠悠，“倘若你們直奔崇華殿，那本子，便會在交到顧聞白手中時，是我所說的内容；但倘若你們來了含元殿，那本子，便會成爲你通敵叛國的罪證。”</p>
弘帝看向孫南枝的眼中全是溫柔：“枝枝，你心地向來善良，應該會選擇救你的同門罷。”</p>
大師姐心地善良嗎？小戰唇上帶着一絲苦笑。</p>
孫南枝沉吟起來。</p>
小戰眼巴巴地看着她。</p>
“好。我答應。”</p>
咦？小戰眼都瞪直了。大師姐竟然答應了！嗚嗚嗚，大師姐這是，撞邪了罷。</p>
孫南枝絕美的臉上全是無辜，語氣淡淡：“但是我要做皇後。”仿佛在說，她今晚要吃一碗湯面。</p>
弘帝一怔，卻是笑了。</p>
不想做皇後的女子，不是好女子。似乎很多年以前，也有人這般想。後來，她死了。</p>
天亮的時候，小戰與孫南枝沒有回來。</p>
顧聞白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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