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毫不留情地将門扇關上的少年将耳朵貼在門扇上，聽着外頭熱熱鬧鬧的聲音遠去了，才松了一口氣：“這都是些什麽人哪，還怪可怕的。”</p>
他站直身子，正要轉身，卻聽得外頭又響起了車轱辘的聲音。</p>
少年頓時又繃緊了神經。那些人又回來了？</p>
公子不是說過嗎，看守這座宅子是很輕松的，隻需要将不相識的人趕走就好了。</p>
怎地今晚麻煩事這般多？</p>
不過，他方才一時害怕，将老爺的名頭擡了出來，會不會對公子有影響呢？公子的身份還沒有得到正名，會不會因此有影響？</p>
少年決定，若是那些人再回來，便咬緊牙關，堅決不招。</p>
秋風卷來，卻是一股極濃郁的脂粉味。少年聞了聞，這，好像是公子常用的脂粉啊。</p>
果然，門外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阿武，開門。”</p>
阿武趕緊将門打開，出現在他面前的，自然是他家風度翩翩的公子白康。阿武倒是說的實話，白康雖然沒有顧聞白長得俊俏，放在汴京城裏頭，卻也是風度翩翩的公子哥。隻見他一雙丹鳳眼染了幾分醉意，唇紅齒白的模樣兒肖母。聽說，公子的母親，可曾是當年汴京城裏的歌舞坊的花魁。阿武雖然不曾見過白母，卻是從自家公子的相貌中窺得一點白母的風采。花魁，他這輩子還沒有見過。花魁雖然是賤籍，但因着占了貌美的緣故，是以俱被嬌養在金絲籠子中，他們這等人，沒有一定的錢财，是見不到的。不過，自己能服侍在花魁的兒子身邊，倒也是榮幸。</p>
阿武看着公子醉醺醺的樣子，趕緊攙扶着他：“公子，您又吃酒了？”</p>
白康的丹鳳眼一橫，阿武頓時縮了縮。公子是翩翩公子，但脾氣很暴躁。尤其是在身份長久得不到正名的情況下。他雖然沒有責罵阿武，但眼神淩厲起來也是讓人十分害怕的。不過，公子那淩厲的眼神，倒是像老爺。</p>
後頭一個小厮給了車錢，也趕上來攙扶着白康。</p>
小厮名喚阿風，腦子比阿武靈活，也有眼力見，是以白康外出，俱是帶的阿風。</p>
阿風摻扶着白康，照舊囑咐阿武：“你到竈房去吩咐廚娘，熬碗醒酒湯來。”</p>
“是。”阿風在公子面前得勢，阿武很是省得的。</p>
他利利落落的正要往竈房跑，忽而聽得後頭阿風有些慌張地喊：“公子，公子。”</p>
阿武趕忙轉頭，卻看到阿風企圖用力摟着公子，公子卻不停地往下滑。</p>
阿武趕緊跑過去，欲幫着擡公子的身子，卻是手忙腳亂。</p>
慌亂間，公子突然嘔了一聲，頭一歪，好看的丹鳳眼閉了起來。</p>
公子竟是吃得那麽醉嗎？一個念頭從阿武腦中閃過，忽而聽得嘙的一聲，似是有重物從牆頭跌落。</p>
一個人略略有些茫然地站起來，正要往牆頭爬，阿武追了過去：“你是誰？”</p>
那人趕緊掩住自己的臉。</p>
盡管夜色朦胧，阿武還是認出來了，這人可不就是方才用腳攔着門扇、還威脅自己的那人。</p>
他正要追問，那廂阿風驚懼地喊了起來：“阿武，公子，公子……沒氣息了！”</p>
這回，平安再也按捺不住了。顧侍郎不是已經走了嗎？怎地還會發生人命案子了呢！</p>
阿武是個愣頭青，怒吼一聲：“你這個殺人兇手！還我們公子命來！”這個月的月錢公子還沒有發呢，公子就沒了，他，他尋誰要去？</p>
平安一腳将他踢開，腳尖一點就上了牆。</p>
他方才還莫名其妙的呢，在牆上看得好好的，忽而好像有一股力量将他推了下來。不消說，定是那兇手。</p>
平安站在牆上，極目四望。可四周雖然有萬家燈火，但在暗處，仍舊是黑黢黢的，猛一看去，那黑暗中似是有魑魅在走動，可細細一瞧，卻又什麽都沒有。</p>
平安是做慣暗衛的，常在晚上行動盯人，那些魑魅魍魉的自是不怕，可不知怎地，此時一股寒意從後背緩緩升起。方才他壓根沒瞧見，那白康到底是怎麽死的。</p>
一陣冷風襲來，卷起一張枯敗的落葉，不停在風中打着旋兒。</p>
“誰！”平安猛然轉身，胸前猛然被人踢了一腳，再度被踢進宅院内。</p>
阿武驚喜地喊了起來：“那兇手又自動回來了！”</p>
蠢材。平安嗤了一聲，決定不走了。他倒要看看，這件事是要如何發展的。</p>
阿武看着他，倒也不敢動手，隻遠遠地看着平安。</p>
白康好似真的死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那小厮似乎沒有什麽力氣，連拖帶拽，也隻拖動了半分。</p>
有個廚娘模樣的人哆哆嗦嗦地走了出來，被阿風指使去報官。</p>
廚娘怯怯地看了平安一眼，趕緊跑了出去。</p>
安樂坊雖然離官署有些遠，但夜間汴京城不設宵禁，是以晚上俱有骠騎巡邏營的士兵在巡邏，是以廚娘跑出去沒多久，很快又氣喘籲籲的回來了。</p>
她後面跟着一小隊官兵。</p>
讓平安意外的時，帶隊的，竟然是新上任不久的刑部侍郎唐俊。唐俊人如其名，長得倒有些俊秀，文質彬彬的，穿着官服，眯着一雙眼，看着抱着手的平安。</p>
刑部侍郎竟然也要在夜間值夜了？明兒可還要上早朝，受得了嗎？官家何時下的命令，讓這些官員也如此操勞了？</p>
平安認得唐俊，唐俊卻不認得平安。</p>
他眯着眼，看看躺在地上的白康，又看看平安，聲音倒是柔和：“你爲何要殺害他？”</p>
平安：“……”刑部審案，竟是這般樣子的嗎？</p>
平安想了想，答道：“我若說我沒害他，你信不信？”</p>
唐俊眯着的眼忽而變得淩厲起來：“來人，将這巧言令色的歹徒給本官抓起來！”</p>
平安：“……”他不就辯解了一句嗎，怎麽就巧言令色了？這是天大的冤案啊！</p>
阿風呆呆地坐在一旁，聞言猛然蹿起來：“官爺，我們公子可是戶部尚書的獨子，您可得替他作主哇！”</p>
戶部尚書秋明光的獨子？</p>
唐俊心中興奮，面上卻十分平靜。他道：“此人謀害朝廷大員之子，膽大包天，來人啊，先将他打上二十棍！”</p>
平安往後退了兩步：“秋尚書隻有一個獨女，早年嫁去了河原府，哪來的獨子？官爺，三思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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