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裏的秋,是瑟瑟的景色中帶着撲面而來滿眼的繁華。</p>
盡管暮色已然四合,可街上行人仍舊如織,店鋪更是紛紛點燃門前的燈籠,寬敞的街道熱鬧熱鬧,好似年節一般。</p>
由來服飾、首飾的流行,向來是宮中盛行後,再由官夫人們帶動起來,再風靡全國。</p>
這不,今兒汴京城裏的晚秋,流行英姿飒爽的胡服。</p>
不要說男子們了,便是太太姑娘們,俱是人人穿着一身英姿飒爽的胡服,梳着簡略大方的發誓,甚至還有些女子善騎術的,還在腰間别了一根小巧的馬鞭。</p>
不過……</p>
一陣秋風吹來,詠春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阿嚏!”她趕緊掏出帕子,按住鼻子,擰眉道:“那人用的香粉,味道好濃啊!”</p>
詠梅也不由自主地扇了扇:“這香粉好似不值錢似的。”</p>
一陣秋風吹來,滿街俱是香粉味。</p>
不知怎地,總覺着有一股靡靡的感覺。</p>
林統領勒馬,湊了過來:“顧侍郎,您可是打算回顧家?”</p>
顧聞白搖搖頭:“林統領可是要回宮複命?你盡管去罷。”最好少出現在他面前。</p>
林統領笑了笑:“林某回宮複命,可平安得留在你們身邊。官家有命,特許顧侍郎休沐三日,再進宮待命任職。屆時,平安自會護送顧侍郎與李侍郎一道進宮。”</p>
他頓了頓,笑眯眯的:“若是顧侍郎想回顧家,顧家有人阻擾,平安……很好用。”</p>
顧聞白瞄了一眼興奮的平安,覺得有些奇怪:“林統領慢走不送。”</p>
林統領隻得悻悻離去。</p>
季清在城門口的時候,早就撤退了。自進了汴京城,那烏泱泱的暗衛們便好似尋到了掩護的顔色,紛紛消失了。</p>
但顧聞白卻還是能聞到空氣中他們熟悉的味道。</p>
畢竟好些天沒洗澡,又整日打鬥趕路的,在滿城皆是香粉味的汴京城中,顯得特别打鼻。</p>
隻是,那平安笑得一臉歡喜的臉上,總是有一股陰謀的味道。林統領是留着平安監視他們的吧?</p>
平安湊過來,興奮不已:“顧侍郎,是不是打算回顧家?我跟你說,若是要逐個收拾他們,隻要翻一翻我那本顧家監視起居錄,便會有主意的……”</p>
顧聞白沒理他,隻轉頭柔聲問蘇雲落:“我在安樂坊裏置辦有一個小院子,早前我命人打掃好了,此時便能住進去。不過,大概還要添置些零碎的東西。”</p>
蘇雲落點頭,也柔聲道:“都聽你的。”</p>
平安眨眨眼,這一路,不都是聽顧太太的嗎?怎地一回到汴京,顧太太便乖巧起來。</p>
吳阿七倒是與詠春他們看得眼花缭亂:“哇,這汴京城真大的啊。我原以爲洛陽府城已經夠大了,沒成想,這汴京城看起來,還要比洛陽府大一倍不止。”</p>
平安睨她一眼:“笑話,堂堂國都,能被洛陽府城比下去嗎?”</p>
吳阿七卻興奮道:“那這裏的死人,是不是特别的多。我可聽說,官吏們勾心鬥角,背地裏不省得要弄死多少人呢。”</p>
她腦回路清奇,平安竟然一時不省得說什麽好。</p>
不過,她說得也沒錯。汴京城裏,每日死的人數,的确不少。尤其是前陣子宮中劇變,擡出去的屍體不說有上萬,也有數千。</p>
蘇雲落探頭出來:“阿七,這裏是汴京城,仵作也不少,我聽說,甚至還有墨守成規的仵作規矩。你若是感興趣,改日便讓平安帶你去見識見識。”仵作向來是賤籍才從事的行業,裏頭與官府勾結的水,深不見底,去探探也好。既然要做官,那便做個明明白白。</p>
吳阿七越發的興奮了:“太太英明。”她跟着師傅吳三時,其實也省得些門道的。但師傅都幫他擋掉了。</p>
顧聞白放下青布簾子,看着蘇雲落,若有所思:“落兒,你怎地如此清楚?”仵作這行當,若不是惹上人命官司,少有人與他們打交道。畢竟仵作在人們的觀念中,是極爲下賤與不吉利的。可落兒竟然這般清楚裏頭的門道。</p>
蘇雲落輕輕撫了撫他的手:“很久以前,我祖母手上有一本《大梁洗冤錄》,裏頭的案子曲折離奇,全憑仵作細細查驗,才使得真相水落石出。便是裏頭說了仵作的規矩。”</p>
《大梁洗冤錄》?竟然還有這般的書?</p>
蘇雲落笑道:“我向來喜歡看些話本子,那《大梁洗冤錄》倒不是正經書局印刷的,封面有些像話本子,裏頭也有些狐仙鬼神的說法,許是汴京沒有。而你向來又是不愛看話本子的,不省得也正常。”</p>
顧聞白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若說起話本子,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比得了汴京城。汴京城裏大大小小的書局甚多,話本子層出不窮。待我們安頓下來了,得空便去書局瞧瞧,尋些你喜歡的話本子。”</p>
蘇雲落笑道:“但憑三郎安排。”</p>
顧聞白輕輕歎了一口氣,卻是攬着她,道:“終是回到這裏來了。”</p>
蘇雲落反握他的手:“有三郎在,落兒沒有什麽好怕的。”</p>
落兒……可真懂得寬慰他。</p>
顧聞白牽起蘇雲落的手,正欲在上頭落下柔軟的一吻,忽而馬車急速止住,二人差些撞上車壁。</p>
外頭平安道:“顧侍郎,安樂坊到了。”</p>
隻是……</p>
平安叩了一會的門,無人應答。</p>
顧聞白置辦的院子位于安樂坊内,人煙稀少,距離那些熱熱鬧鬧的街道有甚遠的距離。顧聞白雇來看院子的,是姓錢的一家四口。錢大哥不過才年過五十,不可能聽不到。他的兒子二十出頭,耳目聰明,亦不可能聽不到。更何況顧聞白早就托人捎信與他們,早早将房屋清掃一番。</p>
他請示顧聞白:“顧侍郎,可否讓我翻牆進去?”</p>
吳阿七坐在工具箱上,涼涼道:“我看你早就想翻牆進去了罷。”</p>
詠春卻是眨眨眼,期盼道:“官家的暗衛與别的人翻牆,姿勢有什麽不同嗎?”</p>
平安:“……”等下他翻牆的時候,定然要維持他英俊潇灑的樣子。</p>
顧聞白正想允許平安翻牆,卻見門扇悄然無聲地打開,一張年輕稚嫩的臉探頭出來,警惕地看着他們:“你們是何人?”</p>
這個人,顧聞白不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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