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曜曜難以置信地看着緩緩從旁側走過來的人，一股憤怒從胸口爆發直上，讓她一陣頭暈目眩。</p>
她這輩子最信任、最認爲不可能背叛她的人，此時正站在她面前，其貌不揚的臉上，表情無波無瀾。</p>
李有悔！</p>
她咬着牙：“你竟敢背叛我！”</p>
李有悔目光糅了一絲憐惜：“曜曜，你不累嗎？便是抓了顧太太，将她的臉換成你的，可你到底還不是顧太太。”</p>
他怎麽會知曉這些！餘曜曜的雙眼淬了寒意：“你休要胡言亂語！還有，你不配直呼我的名字！”</p>
李有悔的目光越發的憐惜：“曜曜，你可知這次蒙大明爲何隻糾集來這麽些教徒？他早就有了二心，想替換你……”</p>
餘曜曜斥道：“有二心的人是你！休要污蔑蒙堂主！既然你這般喜歡背主……”她冷然一笑，雙腳輕輕一點，不過一瞬，尖利的指甲已經插進李有悔脖子的肉中，“背叛我的人，都該去死！”</p>
最後那一句，卻是嘶吼而出。她的聲音中，帶了一絲無人知曉的顫意。</p>
李有悔的唇角微微上揚，看向餘曜曜的視線中帶着憐惜與愛意：“曜曜，從我第一次見到你，便喜歡你……”</p>
餘曜曜尖利的指甲掐得更深：“我不要你這種人的喜歡！你長得這般醜陋！”</p>
李有悔眼裏的光黯淡下來，但仍舊固執地說：“曜曜，權勢燙手，你雖然武藝高強，做了善心教教主，但這一切，與你心中的夢想背道而馳。你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相貌俊朗的知心愛人，相伴左右。我，我，雖然長得一般，但對你，卻是……”</p>
他的瞳仁微微放大，已然說不出話來。</p>
餘曜曜的手指，緊緊地扼住他的喉嚨：“我叫你不要說了！”</p>
詠春可憐李有悔，不禁道：“他對你忠心不二，蒼天可鑒，你爲何要殺害他？”</p>
餘曜曜的視線似淬了毒，惡狠狠地掃過詠春嬌嫩可愛的臉龐：“倘若他對蘇雲落亦忠貞不二，蘇雲落會放棄顧聞白與他這般醜陋的人在一起嗎？他這般醜的人，我看久了會嘔吐的！”</p>
原來教主看他看久了會嘔吐……怪不得她很少正眼看他……可他還記得，她當初救他的時候的樣子，那麽美，渾身發着光，好似下凡的仙女一般……</p>
李有悔唇角仍舊上揚，卻是緩緩地閉上了眼睛。</p>
詠春嚷道：“有些長得美的人還心如毒蠍呢，你怎能以貌取人！”</p>
餘曜曜一把将李有悔推開，冷冷道：“小丫頭，你找死！”她看了一下石闆，嗤道，“區區石闆，怎能困得住我！我餘曜曜，雖然長得一般，武藝卻是天賦異禀，老天沒有薄待我！蘇雲落，受死吧！”</p>
她猛然朝蘇雲落撲過來。蘇雲落可以不死，但容貌必須要毀掉，變成大醜八怪！然後，然後她不用換臉，她也能得到顧聞白的正眼相看了！</p>
滔天的恨意蒙蔽了她的雙眼，經脈中似是有一股欲破體而出的力量在蠢蠢欲動。餘曜曜腦中全是毀掉一切的念頭，壓根沒注意到自己身體的異樣。</p>
被餘曜曜毫不留情地推開的李有悔，躺在地上，看着一望無際湛藍的天空上飄着幾朵休閑的雲朵，無神的眼中似是盛了漫天陽光。</p>
“生同衾，死同穴……”他的唇瓣微微顫動。</p>
“後來，我曾在佛前祈禱過無數次，願救我的那位姑娘，永遠歡喜，不被悲傷左右。”</p>
可是，佛大約是沒有聽到他的祈禱。他的姑娘，越來越不滿足了，歡喜的時候越來越少，暴躁的時候越來越多。她，想要得更多。善心教盡管教徒衆多，可她每次隻能灰撲撲地混在流民中，祈望着得不到的愛。他很想撫平她眉間的不歡喜，是以他做了很多壞事。</p>
他不奢望，曜曜會與他在一起。曜曜每次利用他的感情讓他做事，他都省得。</p>
他很歡喜。他巴不得能多一些這樣的機會。她不省得，每次他的手輕輕揉在她身上的時候，内心是那般的歡喜，似炸開的煙花。她總說，她長得不好看，可在他心中，她是最好看的。她的眉眼總是淡淡的，可是在歡喜的時候，裏頭總像綴了星光。</p>
其實，餘曜曜在與衛蒼成親的時候，就中了毒。衛蒼心腸歹毒，竟然與她歡好的時候，給她下了毒。</p>
衛蒼企圖控制她，得到她背後的力量。</p>
與野心勃勃的男人在一起，怎麽會有好結果呢？</p>
可曜曜，永遠都不省得……</p>
李有悔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唇邊是凝住的笑意。他李有悔，也是自私的，有私心的。</p>
生不能同衾，死便同穴……</p>
顧聞白斂眼，擡起石闆，狠狠地砸向餘曜曜。</p>
一塊石闆而已，怎麽能阻擋她的攻勢！餘曜曜渾身的内力都灌注在雙手上，狠狠地擊向石闆。</p>
石闆沒有如她預料一般碎裂，可她的雙手，卻是斷了。</p>
餘曜曜慘叫一聲，踉跄幾下，跌在地上。</p>
方才在渾身經脈中蠢蠢欲動的那股力量卻是破體而出，她趕緊運氣壓制，卻無論如何，都壓制不住。</p>
她先是吐了一點血出來，咯在塵土飛揚的地上，在曜曜日光下，顯得特别的鮮豔。</p>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受過傷了，餘曜曜斂着眼皮，看着那一小灘血。</p>
她才不相信是因着顧聞白用石闆砸了她，她便這般了。</p>
是李有悔給她下了毒？</p>
她茫茫的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的李有悔。這個醜陋的男人，竟然也配給她下毒？</p>
五髒六腑像是劇烈地絞痛起來。她壓制不住，大口大口的鮮血便噴薄而出。</p>
偏偏，她喜歡的那個男人還要小心翼翼地護着那個女人，用充滿憐惜的目光看着她。</p>
她擡眼，看着被男人護得嚴嚴實實的女人，笑了：“你們，竟是看我的笑話……”</p>
蘇雲落看着餘曜曜，看着她曾經淡然如菊的眉眼中俱是苦楚。想起李有悔拜托她的話，不禁輕輕搖頭：“李堂主，真的很喜歡你。”</p>
“住口！”餘曜曜忍着劇痛，擡着眼，狠命地盯着蘇雲落，“假若是你，你願意被那樣醜陋的男人愛慕着嗎？你願意與我交換嗎？顧聞白給我，李有悔給你，你願意嗎？”</p>
蘇雲落沒有回答她的話。</p>
餘曜曜瘋狂地笑了起來，她看着不遠處，最後一個死士被斬殺，轟然倒地。</p>
她唇邊揚起譏諷：“既然你不願意，何苦來勸我？虛僞的人。”</p>
她倒在地上，望着藍天白雲，雙眼裏，似是盛了滿天耀眼的陽光。</p>
臨去之際，她聽到有人在輕輕說話。</p>
“一個内心殘缺的人，看别人，總是殘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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