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聞白聽到似是平安咦了一聲,還笑着說:“可否是顧侍郎下的面太好吃了……”</p>
薄薄的雨簾下,平安話音未落,竟然也軟塌塌地倒了下去。</p>
平安倒下去不久,其他十來個暗衛竟也似疊羅漢一般,紛紛倒下。衆人在泥水中滾作一團,欲要掙紮,卻是無能爲力。</p>
風,似是靜止了,空氣中有一種詭異的味道。</p>
蘇雲落雖然不會武,但雨夜紛紛,她的六感比平常要靈敏。外面怎地有似是人在泥濘的雨水中滑倒的聲音?</p>
正猜疑,忽而見顧聞白的身軀猛然繃緊了。</p>
她心頭猛烈一跳,出事了!</p>
不僅是平安等人軟塌塌地倒了下去,從竈房裏吃了面出來的暗衛們,紛紛倒在雨中。</p>
是吃了面的緣故?可方才,他雖然專心在竈房裏給蘇雲落捏餃耳,但是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竈房裏,不可能有人下毒。顧聞白想冷靜下來,可越來越多的人跌倒。</p>
假若在此時,有毒蛇或者别有心思的歹徒過來……他們的下場便與村中人一般!</p>
遠處似是傳來林統領的聲音:“阿光,阿大,你們怎麽了……平安,平安!”</p>
他嘶吼起來:“這怎麽回事?!”</p>
無人回答他。</p>
顧聞白正覺着一團冷冰冰的寒意從自己的内心深處朝四肢蔓延,卻聽聞得後頭有細微的聲音。他扭頭一看,是蘇雲落從矮桌上下來,一臉的凝重,朝他走過來。她雙目灼灼,嬌美的面容在昏黃的燈光中有一種别樣的美麗。</p>
“落兒,你……”他忽地,就啞了聲音。他與蘇雲落心意相通,這一刻,他省得蘇雲落要說什麽。</p>
果不其然,蘇雲落眼神堅定地看着他:“有詠春詠梅護着我,你快去相助他們。”</p>
“可是孫姑娘不在……”在離開二十五裏茶鋪的時候,他們便兵分兩路,孫南枝護着李遙等人悄然先行一步抄了小道進京去,而他們則作了誘敵的棋子。</p>
便是孫南枝不在,是以顧聞白才不敢離開蘇雲落太久時間。如今他是落兒的夫君,更是她的貼身保镖。不過,這項任務,他做得心甘情願。</p>
蘇雲落搖搖頭:“你快去罷。你省得的,我不是那般嬌弱的人。”她說着,已經有了些笑意在臉上,“便是林統領,也怕我幾分呢。”</p>
她向來是明白他的。一個爲了鄉村學子不惜放下臉面,磨破嘴皮子與商戶們周旋的京城書生,一個曾被得意門生背叛過的老師,還一既如往地教授着孩子們,又怎麽會沒有替村莊裏枉死的孩子們尋求真兇的心?那些稚嫩的臉龐還來不及長大,便被活生生的奪了性命。那些兇手,隻怕是人人得而誅之。</p>
她再次輕輕道:“去罷。”</p>
卻是不等他回答,蘇雲落便喚道:“詠春,詠梅!”</p>
詠春詠梅卻遲遲沒有動靜。外頭雨斜斜,風再起,将一把不知被誰遺落的傘卷進泥水裏。</p>
笛聲卻是越發的清晰了。仿佛就在耳邊。詠春詠梅沒來,群蛇也沒來。暗黑的夜,像是巨大的漩渦,要将人吸進去。</p>
她等來的,是林統領冒着雨走過來,滿臉皆是雨珠子,濕漉漉的臉上冷冰冰的:“顧聞白,你瘋了!竟然往面裏下毒!你好狠的心!那用笛聲操縱群蛇的人,是不是你指使的?官家是用了一些手段迫使你進京來,可也是處處敬着你,護着你,甚至不惜将他身邊的暗衛全部調來護着你……”</p>
林統領說着說着,想起自己護了二十餘年的官家如今在汴京城中舉目無親,孤苦無依的樣子,便恨不得要捶自己的心窩子。</p>
顧聞白壓根沒理他,而是警惕地護着蘇雲落:“詠春詠梅約是出事了,我們過去尋她們。”他記得方才,詠春詠梅端了餃耳,說是要送給毛瑟瑟與毛茸茸吃。</p>
說得感動了自己的林統領:“……”</p>
顧聞白睨了他一眼:“我們的人也中了毒,偏偏你沒事,你若不是下毒的那個,便不要在這裏攔着我們。”</p>
蘇雲落在一旁不語,隻從自己的發髻上拔出一支特制的銀簪子來,默默地朝方才被顧聞白放到另一旁的腌王瓜插了進去。方才她吃了一隻餃耳,半口粥,卻是平安無事,那麽腌王瓜約是有問題的。</p>
果不其然,方才泛着銀光的簪子始一插入腌王瓜中,便略略地變了些顔色。</p>
蘇雲落面色沉沉:“這支簪,是孫先生特别幫我打造的,便是一般的迷藥也能試得出來。”一般的銀簪子,隻有在試砒霜的時候才會有變色,旁的迷藥卻是試不出來的。</p>
那人在腌王瓜中,下的是迷藥。雖然不讓人緻死,但假若在手腳無力的時候來了一群嗜血的暴徒……</p>
腌王瓜?</p>
林統領一拍大腿:“對了,便是這腌王瓜!你雇的那個小仵作,方才一直便朝着腌王瓜看呢!她定是省得腌王瓜有問題!啊呸,她畏罪潛逃了!你們果然是一夥的!”</p>
林統領快氣死了。一個仵作,怎地看不出來是腌王瓜有問題?偏生還讓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了!</p>
不好,若是她是沖着季清去的,那季清豈不是有危險?若是季清死了,那骠騎巡邏營還不天下大亂?陰謀,全是陰謀!有其父必有其子,顧長鳴是條毒蛇,顧聞白是條小毒蛇!</p>
想到這裏,林統領惡狠狠地看向顧聞白:“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p>
顧聞白無情地将他推到一旁,柔聲對蘇雲落道:“幸得你沒吃腌王瓜。”</p>
蘇雲落也點點頭:“我們快去尋詠春詠梅罷。”</p>
旁若無人的二人,差些沒把林統領給氣死。</p>
他目露精光,趁着二人不注意,竟然一揚手掌,便朝顧聞白攻了過來。</p>
顧聞白皺眉,身形一轉,躲過林統領那一掌,将蘇雲落輕輕送到一旁,才全力以赴地與林統領對打起來。</p>
二人拳打腳踢,用的都是狠勁,打得脆弱的門扇簌簌作響。</p>
瀝瀝雨聲中,笛聲忽而止住了。</p>
一道瘦弱的身影,戴着鬥笠,腰間插着一把笛子,踩着泥水,腳上的草鞋不堪長途跋涉,露出一雙大腳趾來。</p>
他慢慢走過來,歪着頭,看着打得正熱烈的二人,清脆的聲音充滿疑惑道:“怎麽你們沒中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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