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搶了一碗素面，吃完便摸了一把鬥笠戴着，在雨中尋覓他想尋覓的人的身影。</p>
卻是恰好在雨簾下，看到詠春從夥伴手中攬了碗，要進屋裏去洗。</p>
可真是勤快的姑娘。</p>
他眯着眼，看着詠春窈窕的身影。唉，倒是有些單薄了。以後若是要生孩子，還得多吃些補品養一養。</p>
正想着遙遙的事，忽而見一條竹葉青，吐着信子，正昂首攔在小姑娘面前。那姿态，似是……攻勢！</p>
他吃了一驚，身影微動，正要蹿過去。</p>
忽而見小姑娘一聲不吭地舉起碗，狠狠地砸向竹葉青。</p>
竹葉青一時沒防備，竟被砸了個正着。卻是極快地，它又反應過來，嘶嘶作響，竟然高昂着頭，朝詠春撲了過來。</p>
一隻掃把從橫裏蹿出，一把将竹葉青打進泥水裏。竹葉青猝不及防，一條蛇尾胡亂掙紮着，濺起不少泥水。</p>
拿着掃把的是詠梅。</p>
詠梅用掃把死死壓着竹葉青，邊喚詠春：“快，快拿東西，将它弄死！”</p>
詠春手腳極快，疾步走到牆壁處，取下一把鋤頭來，高高舉起，一把鋤向竹葉青的身子。她準頭倒是極準，竹葉青被鋒利的鋤頭一分爲二，從斷截處彌漫出鮮紅的血來。這還不算，詠春又再度舉起鋤頭，又給了竹葉青兩三下。這回竹葉青死得透透的了。</p>
整個過程，不過須臾。兩個看起來單薄又無害的小姑娘，聯手将一條竹葉青給鍘死了……</p>
雨勢猛然小了許多，平安呆呆地看着兩個小姑娘清理現場，一時竟然不記得自己身在何處。</p>
他方才想什麽來着？算了，他可能想多了。他就說嘛，心狠手辣的顧太太身邊，哪有什麽無辜的小姑娘。</p>
平安默默地，繞路而行。</p>
在裏頭吃面的兩主子心無旁骛地卿卿我我，竟是不曾發覺外頭發生了什麽事。二人吃了面，一道坐在竈眼不遠的小杌子上，一邊烘着火，一邊說着話。</p>
熊熊火光映着二人的臉龐，紅通通的，二人的膝蓋緊密地挨着，聽着竈眼裏不斷傳來哔剝的聲音，竟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p>
顧聞白抓起蘇雲落的手，輕輕摩挲着：“以後若是事情了了，這般的生活，倒是平靜。”</p>
二人心中卻是省得，離事情了了那一日，還十分的遙遠。</p>
蘇雲落蹙眉：“越是臨近汴京，死的人便越多。那人……這次可還是因着我們的緣故？”</p>
顧聞白默然。他，不敢猜。若果真是因着他的緣故，那麽他的罪孽，便是如何去彌補都消散不了。方才他與林統領說他不管查案，可倘若查到的确是因着他的緣故，這些老百姓才無端丢了性命……</p>
他的心胸，像是堵了一塊巨大的石頭，沉甸甸的，讓他喘不過氣來。</p>
真相，讓人害怕得發抖。</p>
卻是讓他越發的下定了信心：喻雄昌，竟然在拿老百姓的性命當作兒戲！待他進了京，定然不遺餘力地将喻雄昌給千刀萬剮，讓他給這些無辜的老百姓陪葬！</p>
他的手忽而攥得緊緊的，在發抖。</p>
那是一種恨意滔天的感覺。</p>
一雙柔軟白皙的手輕輕覆上他的，帶着些許的溫暖。她的眉眼帶着善解人意的柔情，聲音柔和：“三郎，不是你的錯……”</p>
顧聞白頹然将腦袋埋在她溫暖的膝蓋上：“落兒……”</p>
落兒好香啊。他的大腦袋還趁機，在她的膝蓋上蹭了蹭。</p>
蘇雲落自然沒揭穿他，隻輕輕撫着顧聞白的大腦袋。她笑着，目光從顧聞白的後腦勺移到門口。方才她錯眼看去的時候，門口似是有什麽東西在移動。好像是綠色的。</p>
村落裏向來多雜物，又有莊稼，有一些東西進來也不奇怪。</p>
她的目光搜尋着，好像爬到瓶瓶罐罐的縫隙裏去了。</p>
外頭雨勢小了，詠春與詠梅在外頭說話。</p>
“……難不成這蛇是聞着味兒才過來的嗎……”</p>
“我可是聽說，有些蛇是喜歡吃腐肉的……”</p>
“下了雨涼快，這蛇最喜歡在這時候出來了。”</p>
二婢吱吱喳喳，似乎在打掃着什麽。</p>
顧聞白擡頭，茫然地看着蘇雲落：“她們在說什麽？”</p>
蘇雲落還來不及回答他，就猛然看到了藏在瓶瓶罐罐的縫隙裏的東西。</p>
竟是一條綠油油的蛇！</p>
那蛇昂着頭，瞪着一雙綠油油的小眼睛，吐着信子，竟然朝他們飛快地遊走過來！</p>
蘇雲落來不及多想，随手抓起身旁的東西，就朝那蛇扔了過去。她着急用力，卻是砸了個空。呃，方才輕飄飄扔過去的，是幾根曬得極透的枯樹枝。</p>
枯樹枝沒砸壞蛇，卻惹怒了它。那蛇竟然加快速度，瞬間竟是遊走到了顧聞白後面。</p>
蘇雲落驚叫了一聲：“三郎！”情急之下，她便要去扯顧聞白。</p>
顧聞白卻是一把抱住她，腳一點，上了竈台……</p>
竈台能用多高，那蛇許是有五六尺長，它昂着頭，竟是往竈台上一蹿，小腦袋便要夠到顧聞白的小腿。</p>
顧聞白也吃了一驚。這竈眼裏還燃着火呢，那蛇竟然奮不顧身便追上來，也不怕被烤成死蛇。</p>
蛇不怕死，他卻是怕的。腳尖一點，他抱着美人又翩然落地。</p>
正要得意，蘇雲落忽而驚駭道：“門口還有！”</p>
竟然，還不止一條。隻見好幾條蛇昂着頭，吐着信子，陰恻恻地看着他們。</p>
詠春詠梅在外頭也駭然地喊道：“好多蛇！”</p>
打死一條是輕而易舉，但是一群蛇，便讓人毛骨悚然了。</p>
不僅他們這邊有蛇，似是整個村莊都爬滿了蛇。</p>
林統領在外頭嘶吼着：“通通給我砍了，做成蛇羹！”他們人那麽多，顧聞白才做了一點面，還不夠分的。這蛇主動送上門，倒是正中下懷。這日常炊飯他們是不會，但弄起這些旁門左道來，倒個個是高手。</p>
顧聞白在蘇雲落耳邊道：“落兒，可将我抱緊了！”</p>
咦？蘇雲落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便被顧聞白單手高高托起。</p>
這，這怎麽抱緊他啊？</p>
蘇雲落在上頭幹着急，顧聞白嗖的一聲，從腰間拔出一把軟劍來。這軟劍，還是衛英死皮賴臉地要他帶上的。</p>
他挽着劍花，先将盤在竈台上取暖的那條蛇給砍了。</p>
同伴一死，那些在門口的蛇似是被激怒，竟然齊齊朝二人撲了過來。</p>
顧聞白轉身，動作有些急了，一不小心，坐在他肩上的蘇雲落手一滑，抓住了他的發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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