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統領也不上心，自家手下都過了适婚年齡好幾年，他也沒幫着相看幾個合适的姑娘。</p>
平安可不得自己相看相看。</p>
雖然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也不省得那小丫鬟有十五六歲了嗎……十五六正是思春的年紀，他要不要在她面前表現得英勇一些？萬一小丫鬟也看上了自己……平安想着那個美。男人嘛，大上女子十來歲的，也不成問題。</p>
正想着呢，忽而見自己心心念念的小丫鬟沖了出來，朝着他們喊道：“都幹什麽吃的呢，兩位欽差被人刺殺了，你們還不速速進去救人？”</p>
林統領聞言一噎，差些沒被噎個半死。明明是顧家的家務事，怎地就扯到官職上頭了呢？</p>
小丫鬟聲音清脆：“賊人刺殺欽差大臣，乃是冒犯官家天威！”</p>
這天大的罪名扣下來，誰也兜不住。</p>
沒等林統領發令，平安嗖的一聲就沖了進去。</p>
不過，路過小丫鬟時，他特地慢了一些，朝小丫鬟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齒。</p>
詠春：“？”這人怕不是有病？</p>
憨憨的手下都沖進去了，平安還是太年輕了，小姑娘才嗷了一嗓子，就按耐不住了。林統領拍拍油膩的雙手，正吃得熱熱鬧鬧的暗衛紛紛扔下雞腿、排骨、羊腿，依依不舍地沖了進去。</p>
姚掌櫃：“……”完了，完了，瞧這陣勢，定然會打鬥得狼藉一片。</p>
于海在外頭雖然很少動手，但功夫卻遠在馬古之上。</p>
若說顧聞白之前将馬古的鞭子給割斷，定然靠的是投機取巧。于海不相信這個自小羸弱的三公子，不過是離京幾年，便變得強大起來。</p>
他應該老老實實地聽老爺的話。</p>
但此時，眼前的顧聞白的的确确的難纏。</p>
下手狠辣，招招都是制衡他的招式。</p>
于海心中有些意外。面上卻不顯。</p>
馬古可就在旁側，虎視眈眈的，趁機要給顧聞白緻命的一下子。</p>
他們才不會講究什麽光明磊落，制敵便須得心狠手辣。</p>
他的兩個手下便沒有失過手。顧長鳴冷冷地看着顧聞白與于海纏鬥，再冷冷地看向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商戶女，很好，商戶女一臉緊張地看着顧聞白，看來是很擔心。</p>
呵！晚了！此時若是向他求饒，說不定他還網開一面，饒她不死。</p>
蘇雲落的确有些緊張，顧聞白向來逢打必然受傷，每次都要躺上好幾個月，便是上回遭了餘曜曜那一掌，素日裏還有些咳嗽呢。雖然顧聞白一再保證他的傷已經徹底好了，但她哪能真的放心。</p>
更何況，瞧着那顧長鳴的手下，是個心狠手辣的，招招都是緻命。</p>
還有旁側那個搖着扇子的中年人，一臉的邪氣，似是要幹什麽。</p>
她不喜歡在這種讨厭的事上多浪費時間。本來赴約的心思便是想瞧一瞧，三郎的父親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又在她的意料之中。這樣的父親，斷絕來往也是好的。</p>
既然他不仁……</p>
如此想着，蘇雲落招詠春過來，對着詠春附耳了幾句。</p>
詠春眼兒一亮，便急火火地沖了出去。</p>
一個小丫鬟而已，沒有什麽可擔憂的。馬古瞧着詠春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臉上的陰骛越發的重了。</p>
三公子，對不住了！割鞭之仇，便在此時相報了！</p>
馬古一臉邪氣，窺了個空，手上的折扇便要朝顧聞白的脊梁拍下去。</p>
忽而一道黑影蹿到他面前，絕美的容顔上凝了一絲冷意：“喂，你的對手是我。”</p>
馬古一愣，手上的折扇便被突然出現的女子給一腳踢飛了。</p>
折扇卻是不偏不倚，恰恰掠過顧長鳴的面前，與他的臉擦肩而過。</p>
竟是有片刻的功夫，顧長鳴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p>
馬古面前，竟是多了一個容色姝麗的年輕女子，面色冷冷。</p>
馬古有些疑惑：“你是何人？”不會是打錯人了罷？是不是他退出江湖太久了，這年頭，女子竟然也這般強悍了？</p>
孫南枝見他有些疑惑，她一時心慈，好心替他解答：“你們老爺罵了半晚的女子，是我的東家。”</p>
馬古恍然，怪不得那商戶女底氣竟然這般足，原來是有所準備！不過，才區區一個會武的女子便想扭轉乾坤，不可能！他馬古在江湖上混的時候，這女娃娃的爹還沒有出世的罷。</p>
隻可惜了這張好容貌！</p>
他臉一沉：“無知小兒，納命來！”卻是抽出一根鞭子，鞭鞭淬了十成十的功力，好似毒舌般纏向孫南枝。</p>
那廂于海卻是暗暗吃驚了，這三公子，翅膀果真硬了……</p>
顧聞白臉上噙着笑，顯得遊刃有餘的樣子。</p>
其實，心中在暗罵，怪道顧長鳴有底氣，原來身邊的兩個長随都不是等閑之人。</p>
再與于海糾纏下去，又一個良宵被活活耽擱了。顧長鳴果真是見不得他好，昨晚搞了個侍女墜樓，今晚又設鴻門宴，可真是晦氣。不行，他得速戰速決。</p>
腦中正想着如何将于海速速解決，忽而見有一道黑影從外頭飛奔進來，拔出腰間大刀，就朝他們砍過來。</p>
嚯！顧長鳴竟然還有幫手？顧聞白唬了一跳，險險避過刀風。</p>
于海卻也是唬了一跳，剛險險避過刀風，那刀卻是長了眼，朝他纏了過來，密密地将他罩着。</p>
這，這，這是大内的刀法！</p>
于海後知後覺，顧聞白如今是欽差，今晚可是帶了烏泱泱的一衆暗衛來。</p>
林統領怕是傻了罷，這明明是顧家的家務事，怎地叫手下摻和進來？</p>
林統領絲毫不省得往日并肩作戰過的于海心裏将他罵得狗血淋頭。他垂着一雙油膩膩的手，若無其事地走進花廳，後頭同樣是一群雙手油膩膩的人。</p>
拿人手軟，吃人嘴短，今兒顧太太請他們吃飯，自然得站在顧太太這邊。</p>
林統領已然忘了，今兒是顧長鳴設的宴席。</p>
顧長鳴見了林統領，臉陰沉得像外頭的天色：“林慶慶，你莫不是瘋了？”</p>
林統領聞言，很不高興。他的名字，已經很久沒人這般喚過了。自從他做了姜弘身邊的暗衛統領，哪個見了他，莫不是恭恭敬敬地喚他一聲“林統領”？像顧長鳴這般不識趣的，屍骨早就入土爲安了。</p>
不過，他仍舊笑着，宛如秋風拂面：“顧太傅，這裏頭可有兩位官家親自欽點的欽差大臣，刀劍無眼，林某的職責便是保護二位欽差無虞，安全抵京。”</p>
顧長鳴不語。到底是有了靠山，顧聞白，竟是他不能動彈的人了？</p>
那廂馬古卻是越打越驚恐，這女子到底是何方妖孽，竟然這般的難纏！心中正暗暗擔憂，見林統領進來，卻是正中下懷，他倏然一躍而出，朝孫南枝喊道：“今兒爺爺便先饒了你的小命！”</p>
孫南枝：“……”明明是她占的上風，他睜眼說的什麽瞎話？</p>
一場争得你死我活的家務事便消彌了，林統領笑眯眯地看向蘇雲落，期待着顧太太的贊賞。</p>
豈料顧太太眼中隻有顧聞白，她親自迎上去，道：“可是餓了？”她上下打量着顧聞白，見渾身并沒有少一根汗毛，一顆心才放了下來。</p>
顧聞白看向她，雙目中俱是寵溺：“倒有些餓了。”</p>
蘇雲落便笑吟吟地囑咐詠春：“快快着人傳菜！”</p>
林統領：“……”鬧成這般了竟然還有心情用飯？果然，這輩子他隻能是個暗衛的統領。要不，林統領琢磨，好好向顧太太學習一番，說不定官職就升了呢？</p>
等得黃花菜都涼了的姚掌櫃歡喜地進來，後頭跟着的侍女端着托盤，将精緻可口的菜肴一一端上來。</p>
顧聞白攜着蘇雲落雙雙落座，見狀倒是贊道：“色香味俱全，不愧是天下居。”</p>
姚掌櫃擠出笑容：“過獎了。”他也是見過不少風浪的人，這種場面自然是能很快适應過來。</p>
這廂賓客盡歡，推杯換盞，好不熱鬧。</p>
顧長鳴見狀，自是沒有心情享用，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p>
于海與馬古自然緊緊跟在後頭。</p>
姚掌櫃很是不安，正主跑了，那這頓飯誰來會帳？</p>
蘇雲落笑吟吟地：“自是雲溪間的貴客會帳呀。堂堂帝師，難不成還會賴賬？”</p>
姚掌櫃恍然：“太太說得是！”顧長鳴的身份他自是曉得的，方才站在外頭窺了顧家的家醜，不省得顧長鳴會不會遷怒于他。姚掌櫃覺得，今晚他是睡不着了。</p>
這麽些年了，于海還是第一次見到主子被三公子氣得連飯都吃不下。明明他是不在乎三公子的。三公子的翅膀硬了，飛得遠了，顧家再也無人能掌控他。</p>
顧長鳴卻是越想越氣，忍不住将書桌上的紙硯筆墨給掃到地上。于嘉音生的好兒子！明明，明明以前像隻羸弱的小貓，怎地一晃眼，這隻小貓竟然長出鋒利的爪子來了。還帶回來一隻張牙舞爪的母貓來氣他！</p>
他的胸脯強烈地起伏着，忍不住又摔了一隻茶碗。</p>
于海正欲上前勸解，有人卻道：“顧兄啊顧兄，你的福氣不淺，竟然有這般的兒子與兒媳。”</p>
白樂笑眯眯地走進來。</p>
今晚這場戲，太精彩了。如今他不但想将顧聞白攬入白家，還想将蘇雲落也一同攬入。嗯，顧聞白仍舊做他的女婿，而蘇雲落便做他的二兒媳好了。二兒生得貌醜，卻又心高氣傲，覺得世上沒有幾個女子能匹配他。而像蘇雲落那般的女子，二兒應該沒有拒絕的理由罷。</p>
白樂越想越激動，忍不住來尋顧長鳴，欲再商大計。</p>
顧長鳴卻是睨了他一眼：“你若要做，便去做罷。他是死是活，都與我沒有關系，與顧家，沒有關系。”</p>
白樂便笑道：“有顧兄這句話，老弟倒是放心了。”心中卻是不以爲然。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便是顧長鳴不承認，那顧聞白，也是他顧長鳴的親生兒子。</p>
白樂樂呵呵地走了。</p>
于海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與顧長鳴道：“老爺，這白樂向來無利不起早……”</p>
才開了個頭，顧長鳴卻是擺了擺手：“我倦了，早些歇息，明日便啓程回京。”他想回顧家，想回那一間全是衛碧娥畫像的屋子。盡管這些年她沒有托過夢給他，可他可以徹夜不眠，去看着她。他癡狂了十幾年，隻希望她能入他的夢裏，低頭溫婉地問一聲：“這些年，你過得好嗎？”</p>
于海隻得恭敬地伺候他上床歇息。</p>
三更時分，很少下雨的洛陽府城竟然罕見地下了一場朦朦細雨。雨雖朦朦，卻是下了許久，直到天明方停。這一場秋雨，卻是帶來了深深的寒意。</p>
蘇雲落睡得迷迷糊糊，卻是覺得有些冷意，她嘤咛了一句，摸到顧聞白炙熱的懷抱，竟是不由自主地鑽進去，兀自睡得極香。</p>
卻是不知，顧聞白咬着牙，聞着蘇雲落發絲上的馨香，忍着下腹陣陣洶湧的蠢動，悻悻地想，若是以後有什麽夜宴之類的，通通都推掉。</p>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它不香嗎？</p>
今兒卻是要啓程，繼續前行，往汴京去了。昨晚林統領遞話過來，宮中形勢嚴峻，官家不能再等了。洛陽府城裏的案子便交由他人接手，他們要加快速度回京去。</p>
從洛陽府城到汴京，不過百裏，一日便可以到達。中間官道順暢，俱是繁華村落。</p>
顧聞白心頭卻是沉沉，誰省得又會生出什麽事端呢？</p>
他思慮半響，看着蘇雲落光潔的額頭，忍不住往下一啄。管他呢，橫豎都身處漩渦中了，暴風雨便來得猛烈些罷！</p>
楊玉丹氣極了。天還沒亮呢，她又被那四個大丫鬟給拖起來梳妝打扮了。不過這回倒沒被撲上厚厚的粉，而是被細細地，極爲精心地畫了妝容。</p>
楊玉丹是不允許照鏡子的，她狠狠地鼓着眼，被按着穿上了長褙子，又系上了薄絨毛裏的藕荷色披風。</p>
“變天了，外頭風大。”</p>
大丫鬟說着，又往她手裏塞了一個精緻的手爐。</p>
倒還挺照顧她。</p>
外頭确實冷，楊玉丹被裹得嚴嚴實實，在丫鬟們的簇擁下上了馬車。</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