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聞白是還真沒有想到，自家落兒竟然如此會诓人。</p>
瞧她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足以将衛英唬得死死的。</p>
他差點便笑出聲來。不過此時蘇雲落朝他看了一眼。咦，這是還要他打掩護啊。顧聞白也不由自主地咳了一聲，道：“朱先生與我們無親無故的，管人家作甚。”</p>
蘇雲落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眼神。</p>
衛英的牙咬了又咬。太太說得也對，她是沒有權利管朱蓁蓁的婚姻大事的。便是他，也沒權利管。可，可，他還是能去提醒一兩句的罷。想到此，他低低道：“大爺，我，我想告假一會兒。”</p>
“去哪？”往日向來不管他來去的顧聞白破天荒地地問。</p>
蘇雲落趕緊給他眨了兩眨眼睛。奈何顧聞白表情嚴肅，隻看着衛英。哎呀，這人可真是！</p>
衛英老老實實道：“往那男子家走一趟，倘若朱先生真的要嫁他，我便替朱先生告誡他一二，千萬别薄待了朱先生。”</p>
衛英，果真是出乎意料的憨實啊。可那男子是她編出來的，根本沒這個人。</p>
不過，蘇雲落卻在心中悄悄地松了口氣。</p>
顧聞白終于不爲難這個大齡、婚事還沒有着落的護衛了。</p>
衛英的表情有幾分雀躍，給顧聞白行了禮，須臾便消失在夜空中。</p>
片刻後，顧聞白看着蘇雲落，打趣道：“何時竟對做紅娘有了興趣？”</p>
蘇雲落瞪他一眼：“你還好意思說！衛英年紀也不小了，你也不替他操心操心。光自己嬌……”她想說“嬌妻在懷”，卻意識到在說自己，趕緊閉了嘴。</p>
顧聞白哪裏肯繞過她，上前去擁着她，笑嘻嘻道：“光顧着自己嬌妻在懷，成雙成對，日日巫山雲雨……”卻說越說越過份。嘴上壞，雙手也不安分，擁着蘇雲落的腰肢，卻是歎了一聲，“又瘦了。”之前落兒便瘦，中了毒之後更是越發的清瘦。此時薄薄的醒骨紗穿着，隻是輕輕一握，便覺着要将她捏碎。</p>
蘇雲落紅了臉，啐他道：“你若想去尋别的人……”</p>
話沒說完，一張嘴兒便被封住了。</p>
顧聞白哪裏肯繞過她，之前因着二人身子都不好，已經許久沒有歡好了。此時……他的眼神幽暗起來。直接将佳人抱起，進了内室。</p>
一番雲雨後，蘇雲落累得隻想沉沉睡去。</p>
不過，她還是撐着，問他：“今兒京城來人，可是出了什麽事？”</p>
到底還是瞞不過她。</p>
顧聞白沉吟片刻，撫着她的青絲，緩緩道：“那人直接将我與李遙封了官，用株連九族來威脅我們到京城去。”</p>
蘇雲落對姜弘的印象不深，但他帶走雅夫人的事，卻是始終讓她介懷的。雅夫人手段狠辣，反複無常，又有那黃泉邪毒。若姜弘是個心懷百姓的，最好的法子便是永世拘着雅夫人，讓她永不得再害人。可姜弘，看來是将雅夫人重用了。</p>
她看着顧聞白：“那你們的意思是？”</p>
“躲是躲不了的，自是到京城去将此事解決了。”</p>
解決，怎麽解決？進了京城，便是任由那人拿捏了。怕是生死皆不由他們。</p>
蘇雲落情緒有些低落。</p>
顧聞白輕輕在她鬓邊落下一個香吻：“進京城并非我所願。我這輩子的願望，便是與你在這靈石鎮，每日忙忙碌碌，過着我們的小日子。”</p>
蘇雲落仍舊淡淡的。</p>
顧聞白将她柔嫩的手拉起，與他的大掌合在一起。她的手，仍舊有些涼。他低聲道：“那件事，李遙始終很介懷。其實，這些年我也一直半信半疑的，隻是不敢去确定。這次……”他沒再往下說。</p>
蘇雲落終于看了他一眼。</p>
他斟酌着，輕輕說道：“若是真的，總得替他們讨一個公道罷。”</p>
這是要與自己的親人爲敵了。</p>
蘇雲落反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炙熱的暖意。二人靜靜地，沒有再言語。顧聞白卻是省得，落兒這是同意了。</p>
故鄉京都呵，竟是這般的讓人避之不及。</p>
良久，蘇雲落快要睡着了，忽而道：“若是衛英與朱先生成了，便讓他們留在這裏罷。”她一向喜歡美好的事物，總不忍心摧毀他們。她自知這一去京城，怕是珠玉難全，還不如将二人留在靈石鎮，留一些美好念想。衛英憨實，朱蓁蓁爽朗，便不要分開他們了。</p>
顧聞白輕輕唔了一聲，忽而道：“也不省得，讓他們與李遙一道成親，李遙會不會有怨言。”</p>
夫妻倆竊竊私語，将衛英的将來安排得妥妥當當。</p>
衛英還尤不自知，奔了片刻，才想起朱蓁蓁的未婚夫住哪裏他還不省得。他停下來想了半響，愣是沒想起詠春詠梅有沒有說過那浪蕩子是哪家的。要不，回頭去問問詠春？他腳步一頓，正欲回頭，忽而心念一動，鬼使神差般朝朱蓁蓁家奔去。</p>
又不是沒有去過朱蓁蓁家，這一回倒是熟門熟路。便是連院子中的大黑也沒有叫喚一聲。</p>
看院子裏燈光朦胧，衛英乘着夜風，健壯的身子輕輕巧巧落在朱蓁蓁的房外。</p>
明人不做暗事，他咳了一咳，喊道：“朱先生，朱先生。”</p>
喊完便側耳傾聽。隻聽得裏頭似是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而後是輕輕的腳步聲，須臾後，門扇悄然打開，一盞精緻的燈籠搖曳而出，映着一張俏麗的臉龐。</p>
正是朱蓁蓁。</p>
朱蓁蓁似是沒有歇下，穿着輕薄的常服，頭發松松攏着，眉毛淡掃，櫻唇似洇了水光——衛英竟然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p>
朱蓁蓁疑惑道：“衛英，你來尋我有何事？可是蘇先生怎麽了？”她面上不顯，心中卻是雀躍，這蘇姐姐的主意，果然有效。</p>
衛英一丁點都沒想着這麽晚了，院中一個仆婦丫鬟都不見，卻是朱蓁蓁親自來應門。他滿心都是要解決那浪蕩子的事。當下便道：“朱先生，你爲何要與那樣的人定親……”</p>
朱蓁蓁面上閃過一絲無可奈何來：“這，我年紀也不輕了……”</p>
衛英急急打斷她：“那也不能選那樣的人！”</p>
朱蓁蓁似是唬了一跳，訝然地看着他。</p>
美人神情似是盛了哀怨，衛英的語氣不由得軟了下來：“對不起，是我唐突了……”</p>
朱蓁蓁垂下眼來，軟軟地看了他一眼：“衛英，你爲何來叫我不要嫁與那樣的人？”</p>
夜涼如水，夜空星光璀璨，燈籠一搖一搖的，若有似無的香氣淡淡地散着，衛英的呼吸幾乎停滞了。</p>
良久，他才聽到自己說：“你若真的要嫁人，便嫁我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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