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有糧食可分,還有饅頭可領,還可以在靈石鎮安家落戶,有一筆五兩巨款的安家費!</p>
正在焦急地等待着米飯熟透的流民有些猶豫不決。過了今晚可就不能免租了!要知道,免了十年的田租對農家來說亦是意味着一筆極大的錢财。</p>
橫豎,米飯熟了,也沒有人會來偷吃罷。太子殿下可說了,糧食人人有份,何況還蒸了那麽多。</p>
不如,先到外頭的坡地去将名字登記了,再回來吃也不遲。</p>
不省得誰帶的頭,率先朝野外奔去,還喊了一聲:“聽說去遲了沒有份了!”</p>
方才還擠在幾個大竈旁,也不嫌熱的人們瞬間便走得幹幹淨淨。</p>
李有悔也混在人群中走了。</p>
大竈旁隻剩下幾個老妪守着火,她們老了,地是耕不動了,太子殿下這般心善,定然不會不管她們的。</p>
米飯的香氣随着夜風飄散着,鑽入神勇軍的鼻子中。</p>
這新碾的米,用柴火慢慢烘着,聽說每鍋裏頭還切了幾片薄薄的火腿,火腿的香氣融進米飯中,聞起來越發的誘人。</p>
一個士兵忍不住了:“怪香的。像我阿娘做的飯。”還是一年才能做一次的那種。正因爲稀有,是以才念念不忘,刻在血肉裏,骨子裏,便覺得那是故土的味道,阿娘的味道。</p>
其實,他還沒有吃過火腿呢。</p>
但他卻固執地認爲,那就是他阿娘做的味道。</p>
其餘的士兵沒說話,但都在咽口水。</p>
有人悄聲道:“不如,我們将這幾個大竈的飯吃了。”</p>
“這樣,好嗎?”有人猶豫。他們見死不救就算了,還要搶人家的糧。</p>
“沒聽那人說嗎,那邊還有兩饅頭可領。真不省得這些人走了什麽狗屎運,竟然碰上太子殿下親來赈災。”</p>
米飯的香氣漸濃。香得有些過分了。</p>
士兵們發誓,他們的口中不斷地分泌出口水,着實是火腿飯的錯。</p>
一個老妪掀開鍋蓋,自言道:“我活了一輩子,還沒有煮過這麽好的米飯,實在是太香了。”</p>
幾乎晶瑩剔透的米飯上面烘着薄薄的火腿片,還有風幹的肉,着實讓人難以抗拒。</p>
老妪還沒有反應過來,鍋蓋還拿在手上,整個人便被扛到一旁。</p>
神勇軍之所以叫神勇軍,是以骁勇善戰出名的。此時他們将整個大鍋米飯挖走的速度,比起砍掉敵人的首級速度過猶不及。</p>
他們貼心地給老婆婆留下了幾塊鍋巴。</p>
老婆婆們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要命的神勇軍喲,竟然打劫老百姓……”</p>
靈石鎮外的坡地上,臨時支起了十幾個帳子,流民們排成了長龍,管事們忙得不可開交。本來黑漆漆的郊外倒是燈火闌珊,熱鬧非凡。</p>
太子弘背着手,站在夜風中,沒有再朝吳王踏過去一步。他是長兄,又是太子,沒有向吳王低頭的道理。走到這裏,已經是他最大的忍讓了。</p>
吳王由雅夫人、淑夫人伴着,朝太子走過來。</p>
夜風獵獵,将兩位夫人的面幂不斷地吹滾着,她們的面孔猶抱琵琶半遮面。太子弘對女人一向不感興趣,隻看着吳王。</p>
太子弘不感興趣,二位夫人卻将面幂取了下來。隻見通明燈火中,二位夫人的面孔竟好似雙生般一模一樣。隻不過雅夫人的面孔傾向小家碧玉的氣質,而淑夫人卻是英氣逼人。</p>
太子弘愣了。她們的臉……吳王對衛碧娥,還真是讓人惡心地執着啊。斯人已逝,他尋來這些容貌一樣的女子,到底有何意義?</p>
二位夫人恭敬行禮:“妾身見過太子殿下。”</p>
太子弘有些不自在:“免禮。”不得不說,這二人與衛碧娥長得極爲相似的面孔,成功地讓他感到十分的不自在。</p>
二位夫人走到一旁去,吳王睨了一眼林統領,林統領紋絲不動。太子弘溫和道:“都是自己說,阿甯,你有什麽話便直說吧。”</p>
吳王的臉上忽而染了一層薄怒:“别這般假惺惺的。我讓你獨自來赴約,你卻爲何弄出這般動靜來?碧娥便在馬車裏,你竟是讓她至死,都不得安甯。”</p>
太子弘靜靜地看着吳王,不發一語。</p>
太子弘的不回應,讓怒氣沖沖的吳王似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般無力。吳王越發的氣憤了。姜弘!當年,當他放出他與衛碧娥情投意合的消息時,姜弘也絲毫不在乎。他那個人,便是這般的薄情寡義,無心無情!吳王紅了雙眼。</p>
“沽名釣譽的家夥……我會向阿爹禀明,你強迫富商捐地捐銀……給你作假政績……”吳王眼中似是染了一絲癡狂。</p>
林統領咳了一聲:“殿下,顧老師過來了。”</p>
太子弘早就不耐聽吳王這些個陳谷子爛芝麻的事,見狀忙不疊地轉過頭去。</p>
隻見顧聞白搖着他那把扇子,迎着他們走了過來。後頭的衛英恭恭敬敬地捧着一個大木匣子。</p>
吳王雙眼變得通紅,他低吼着:“姜弘!”說着,他便要撲過來。</p>
林統領臉色一凜:“吳王殿下,請自重!”他用手攔着欲撲過來的吳王。</p>
太子弘的臉色也不好看起來。他一向貴氣溫和的臉上斂了一絲嘲諷:“姜甯,是你将衛碧娥擄走,讓她名譽盡毀,讓她客死他鄉,讓她這輩子,再也回不了京城。該内疚的、該爲此付出代價的是你,而不是我!”</p>
他瞟了一眼雅夫人與淑夫人:“你尋了那麽多相貌與她相似的女子又有何用,終究都不是衛碧娥!”</p>
是啊,她們都不是衛碧娥,可她們都有衛碧娥的影子!可憐衛碧娥,死之前挂念的,仍舊是眼前這個薄情寡義的人!她死得太不值了!</p>
吳王咬着牙:“你可省得,碧娥她懷了……”</p>
恰在此時,顧聞白緩緩走到他們跟前:“太子殿下,這是田契與欠條,請您過目一下。”</p>
衛英恭敬地打開木匣子。</p>
隻見裏頭是一沓沓田契。太子弘唇角的笑僵硬了,不是說好的,一起做他的幕僚嗎?怎地這麽快便要算賬了?敗家,敗家!</p>
見顧聞白過來,雅夫人略略走近一步:“聽說,貴太太的黃泉之毒解了?”</p>
顧聞白看向她,眼中盡是寒意。</p>
雅夫人笑了,她笑的時候,一對虎牙特别的明顯。</p>
“貴太太起的名字,很恰當啊。黃泉之毒,是不會有解藥的。便是能暫緩了症狀,也不過回光返照。”</p>
顧聞白的眉峰微微擰起。落兒所中的毒被解之事,并沒有多少人省得,這雅夫人是如何知曉的?</p>
雅夫人笑得張揚而得意:“聽說近來貴府在辦喪事,許是你們買多幾副棺材,那棺材鋪子的掌櫃,還能與你們便宜一些呢。”</p>
見顧聞白的表情仍舊沒有大的波動,雅夫人的笑容越發的深:“妾身大膽推測,貴太太,怕是熬不過三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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