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那些流民被坐在車轅上的淑夫人幾腳便踢了下去。</p>
吳王仍舊哆嗦着，哆嗦着，他的目光開始渙散，而後又不停地打着寒顫。雅夫人一直抿着的唇角放松下來，輕輕地往上揚。</p>
她伸手去握吳王的手，柔聲安慰道：“殿下，這些人不過是一些渣滓，便讓他們多蹦哒幾下。”另一隻手卻輕輕地從腰間的荷包裏捏了一點藥粉，預備給吳王聞上一聞。</p>
吳王忽而推開她的手，咬着牙：“賀小新！姜弘怎地還沒有來？”</p>
一張娃娃臉從旁側露出來：“殿下，消息早就遞到了。相信太……那人很快便來了。”他是吳王到了封地才跟的吳王，對吳王與太子弘那些過往并不是很清楚。而且他打聽過了，以前跟着吳王在京城的那些幕僚，全都死于非命了。</p>
賀小新心想，定然是他們學藝不精，才被太子的手下給弄死了的。</p>
他還沒有見過太子弘，心中也充滿了期盼。對于能在吳王身旁效命，他内心是狂喜的。假若太子弘以後繼承了大統，那麽他預備見到的，便是将來的帝王。想想便激動啊。也不是他對自家的主子不忠心，實在是從一些迹象來看，吳王對那個位置，似乎不是很有興趣。他的興趣，在于尋找與衛碧娥一樣的臉，反反複複，年複一年沉迷在衛碧娥的魔咒中。對于不求上進的主子，賀小新其實是有些苦惱的。大鵬能不能展翅，在于主人的英明。</p>
得到賀小新的承諾，吳王放松了意志，抓起雅夫人的手，便使勁兒地聞了起來。</p>
雅夫人愕然。吳王竟……</p>
驚愕間，她瞧見吳王嘴巴微微挪動，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賤人……”</p>
雅夫人一顆心，開始扭曲起來。她嘔心瀝血，爲眼前的這個男人毒死了自己的丈夫，抛棄了自己的女兒，不分日夜地研制毒藥，到最後，卻換來了這個不堪的評價。</p>
她才不是賤人！</p>
太子弘一點兒都不着急。他慢吞吞地就着火腿，用了三碗白米飯，才心滿意足地放下飯碗，照舊負手出了竈房。</p>
他沒有車駕，自然是用兩條腿走着去外頭的坡地。</p>
夜色朝着大地罩了下來。風微涼，細細嗅一嗅，似是有血腥的味道。街道上，穿着盔甲的士兵虎視眈眈地巡邏着，背上的大刀擦得铮亮，在火光中時不時閃着刺目的光。</p>
明明是一個普通不過的小鎮，卻生生有一種風聲鶴唳、血雨腥風的感覺。</p>
林統領警惕地望着四周，一隻手緊緊地握着刀鞘。這種場景，太刺激了！</p>
剩下的暗衛也同樣的忐忑。</p>
唯有太子弘不慌不忙，一雙腿，不緊不慢地挪動着，似是吃得太撐，是以才走得這般緩慢。</p>
神勇軍并沒有動靜，任他們一行數十人緩步走過了靈石鎮。</p>
良久，餘曜曜依偎在衛蒼胸前，溫聲細語道：“眼看着魚肉走出了自己的手掌心，還真是難過。”</p>
衛蒼眯着眼，輕輕撫着她的頭發。唔，長期缺少保養，似乎不怎麽柔順。他笑道：“再過幾日，便由你大殺四方。到時候，可要留給我們神勇軍幾條人命。”他是不敢輕舉妄動，是因爲再往西去八百裏，便是異姓王燕王的封地。那燕王坐擁十萬大軍，是個喜怒無常的，此前他便派人遊說過他，但燕王的态度卻模棱兩可。許是他給的誘惑還不夠多。但這次，他派去的人一定能說動燕王。隻要幾日，再幾日……這平靜的小鎮便狼煙四起了。</p>
餘曜曜像一隻收起了爪子的貓兒，被他輕輕撫着，滿足地眯起了眼睛。</p>
也不省得她吩咐李有悔的事情進行得如何了。一想起那些流民吃了有毒的米糧，便變得癡狂，她便莫名地興奮。</p>
靠着一雙腿走到郊外的坡地，太子弘覺得自己的一雙腿都快要斷掉了。但還是挺值的，方才吃得極撐的胃如今好受些了。</p>
坡地上倒是熱鬧，火光四起，擠了不少的人。還有幾輛車駕，遠遠看去，不像是有什麽糾紛，而是在進行什麽篝火大會。</p>
太子弘眯着眼，尋着顧家人的身影。</p>
林統領朝手下抛了個眼神，須臾後，忽而有暗衛傳話過來：“顧家的人在西北方向略高的地勢上。”</p>
反正都走了那麽遠了，也不差這一點路程。太子弘一鼓作氣，再度擺動雙腿，吃力地往西北方向走去。</p>
還沒有走近，他一眼望去，便瞧見了小瓜小果，還有門房張大富，跑腿的毛瑟瑟與毛茸茸，還有衛真與衛英。</p>
倒是沒見顧聞白的身影。</p>
暗衛又适時地湊過來：“禀殿下，顧公子在馬車上，與顧太太在一起。”</p>
哦，在顧家溜達的時候，他是聽過幾耳朵，顧公子似乎是個妻管嚴。妻管嚴啊……太子弘恍惚地想起好些年前，剛剛新婚不久的衛碧娥面無表情地勸他：“殿下萬萬不可玩物喪志。”</p>
啐，怎地又想起衛碧娥了。</p>
哦，着實是因爲吳王今兒用衛碧娥來誘他來此。</p>
太子弘目光悠悠，順着林統領的指向，看向吳王的車駕。隻見車轅上坐着一個帶着面幂的女子，身握一把長劍，倒是有幾分江湖女俠的味道。</p>
他看了一眼林統領。</p>
林統領略一遲疑，太子不是曾下令不再關注吳王身邊的人了嗎？這是？</p>
林統領正略愁，又有暗衛來報：“殿下，顧公子恭請您過去。”</p>
太子弘的眉眼微微展開，笑了起來，顧聞白還算上道。</p>
他正要挪動步子，忽而坐在車轅上的女子動了。</p>
她嬌柔的身子掠過暗夜，掠過人群，欲落在太子弘面前，卻被林統領攔了個正着：“大膽！”</p>
那女子戴着面幂，瞧不清面容，語氣卻是嬌笑的：“大爺來了，二爺好高興，特讓妾身來迎接大爺。”</p>
太子弘爲長，吳王爲次，在外頭，她這樣的稱呼，也沒錯。</p>
卻偏生有人直呼：“太子殿下來了！太子殿下來赈災，救我們來了！”</p>
一直湊熱鬧的老百姓聞言，竟然齊齊伏地，嚎哭着：“太子殿下，您可要救我們啊！”一時之間，除了吳王與顧家的車駕，竟然黑壓壓地伏了一地。</p>
夜風獵獵，太子弘擡眼，與不遠處的吳王遙遙相看。</p>
有人嫌熱鬧不夠大：“太子殿下與吳王殿下，果然是兄弟情深，羨煞旁人。”</p>
說話的，竟是顧聞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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