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遙與顧聞白又相視了一眼。二人臉上俱是平靜無波的樣子。</p>
太子弘受不了了：“眼下這情景，你們不與我聯手，也沒什麽好處。”他也是做過功課的，那衛蒼，可是要明目張膽地要強搶顧聞白的妻子呢。</p>
顧聞白終于正眼瞧了瞧他：“誰知道你以後會不會出爾反爾。”</p>
太子弘氣得直吹胡子：“拿筆來，寫契書。”</p>
而後他便瞧見二人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神情。</p>
君主還會反複無常呢，何況還是尚沒有定數的太子。口說無憑，自然是白紙黑字寫個清清楚楚。</p>
太子弘師從顧長鳴，所寫字體與顧長鳴有幾分相似，嚴謹中帶着幾分恣意飛揚。</p>
太子弘寫完契書不說，還十分自覺地按上了自己的手指印。</p>
他巴巴地看着那兩個惡人。隻可惜，那兩個惡人仍舊不曾給他什麽好臉色。</p>
待墨迹幹，顧聞白與李遙面無表情地收好契書，默默地起身走了。</p>
太子弘怔了半響，不顧自己的臉面喊道：“拿些吃的來呀。”</p>
默默遠去的二人吝啬地連個背影都沒回。</p>
将近正午，餓得頭昏眼花的太子弘終于迎來了他的第一頓飯。一碗清清的粥，與兩個小得可憐的饅頭。</p>
罷，再稀的粥熬得也比掌櫃婆娘的一鍋炖好多了。再說了，端着紅漆小盤送飯來的小男孩似是也沒有用飯，眼巴巴地看着那碗稀粥不停地咽着口水。看來，顧家是掏空了最後的米糧來招待他這位尊貴的客人了。</p>
送飯來的正是小瓜。他将飯菜送到，折身出了房。方才李大管事尋到他，讓他給客人送飯，并且讓他裝出一副十分饑餓的樣子。小瓜幹别的不行，對食物做出十分饑餓的樣子，可是他的本能。畢竟沒被買走之前，家裏好幾天才能吃一頓稀飯呢。剩餘的時間都是躺在草席上幻想食物的樣子。</p>
太子弘津津有味地吃完，他的暗衛頭子林統領從屋檐翻下來：“殿下。”</p>
“你怎地下來了？”</p>
林統領一臉的無可奈何：“方才屬下正伏在屋檐上，有人勸屬下下來吃一碗井水解解渴。”</p>
太子弘一默。道：“那你便去吃罷。”</p>
林統領：“……他們還說家中沒有多餘的糧食，怕是負擔不起殿下的一日兩頓。”這可是太子殿下，那些人怎地沒些自覺呢？助好太子，将來便是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林統領不知怎地覺得，有一些心酸。太子這一路走來，也太辛苦了。</p>
太子弘沉吟半響：“你放出風聲，說本宮不日便要到靈石鎮來。”他想引蛇出洞。他爲什麽要與顧李二人聯手，實在是因爲他這太子做得實在太憋屈。本應助他一臂之力的衛蒼的神勇軍，忽而變成了謀反的軍隊。如今離他最近的另一支軍隊，是西北軍。而統領西北大軍的獨孤成，是不見父皇的旨意，決不可能出兵的。而他奉旨赈災的時候，哪能想到衛蒼竟然想造反呢。若是命人千裏送密信與父皇，讓他給密旨發兵，也不是不能。可這回，他偏生要靠自己的能力。也是時候，該讓父皇震驚一下了。</p>
林統領自應下去了。</p>
臨走前，太子弘囑咐他：“想辦法，弄一些米糧過來。”住人家家中，還要人家相助，總得拿些誠意出來。</p>
林統領一噎。他想告訴太子其實顧家竈房裏還有少量的米糧，還不至于這般寒碜。但……其實是之前他腹中饑餓，顧家竈房傳來的香味又十分誘人，是以他忍不住去取了幾隻看起來很好吃的饅頭來吃掉了，還順道撈了一隻腌王瓜切了片夾着吃。不得不說，顧家廚娘的手藝還是不錯的。</p>
林統領想着，忽而心一動。說不定人家是瞧見他朝饅頭下手了……難不成他吃掉的竟然是殿下的份量？</p>
林統領不敢言，隻默默地又上了屋頂。</p>
在屋頂上，悄無聲息地趴着幾個人。日頭烈，他們一頭的汗水。</p>
房屋不隔音，太子的吩咐他們都聽到了。</p>
隻是，上哪裏去尋米糧呢？這靈石鎮巴掌大的地方，又不像府城，大戶人家數不勝數，随便打開一家的糧倉都是堆得滿滿的。林統領有些發愁。不用太子吩咐，他們早就一一踩點過鎮上僅有的自稱大戶人家家中的糧倉了。米糧是有的，不過早就被衛蒼的神勇軍給征了去。</p>
幾人在屋頂上面面相觑，忽而見小小的庭院中有人朝他們招了招手。</p>
那人身長挺拔，溫潤如玉，幾人都認得他，那是李遙。</p>
曾經林統領年少的時候，也曾是京城中大戶人家的不受寵的庶子。他年紀與太子弘相仿，十歲的時候因爲武藝出色而被挑爲太子的暗衛。太子出入那些聲色犬馬的場所時，他見過年少輕狂的李遙好多次。</p>
意氣風發的李遙，與現在溫潤如玉的李遙，簡直判若兩人。若不是殿下肯定了他的身份，林統領幾乎還以爲是另外一個人了。</p>
好些年前，李家起了内讧，兄弟阋牆，京城第一纨绔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裏，他還以爲李遙死了呢。沒成想，竟然與顧太傅的獨子顧聞白在一起，居住在這個默默無名的靈石鎮上的一座小小的宅院中。</p>
相比起亭台樓閣的李家，占地廣闊的顧家，這座小院子，着實寒暄得要緊。他們搞暗衛的，藏身都不大好藏。這不，這是第二回讓人叫下去了。</p>
李遙現今是太子的盟友了，林統領不敢怠慢，一個鹞子翻身，滾了下去。</p>
他态度恭敬：“李公子。”</p>
“叫我李大管事就好。”李遙十分喜歡這個稱謂。</p>
林統領隻好從善如流：“李大管事。”因爲時間緊急，他們還沒有來得及調查，這李遙怎地就成了顧聞白的大管事了呢？</p>
“不知李大管事有何事？”</p>
李遙用鼻孔看他：“自然是米糧之事。我們還缺好些人運送米糧，你們暗衛不是還有百把十人嗎？借來用用。”</p>
林統領一驚。這李遙竟然有米糧？他略略打探過了，顧聞白在靈石鎮上做學堂的老師，兩袖清風，娶了個妻子也是學堂的先生，雖然經營着個鞋襪鋪，但不足一提。兩個窮鬼……不，兩位清貴的人能有多少米糧？</p>
李遙嗤了一聲：“去不去？”這小子他認識，不就是林侍郎家的庶子嗎？他的嫡兄林花海也是個纨绔，還跟他搶過酒樓的菜肴呢。</p>
林統領的眉毛不由自主地跳了跳。</p>
能不去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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