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蓁蓁一怔。</p>
不過，她是極爲聰慧之人，略略猜測後，便安靜地站在一旁。她側了一些餘光與蘇雲落，卻見蘇雲落與平日裏有些不同。平日裏，蘇雲落向來是落落大方的，站姿自信優雅，哪像現在，緊緊牽着顧老師的手，有些像嬌憨女兒家的樣子。</p>
那蒙大明背上中了箭，也沒人替他拔箭，如今雙手被綁在背後，面皮貼着冷冰冰的地面，一雙眼睛倒是清清楚楚地着别人的鞋子。</p>
男人的大鞋子他是不屑得看的，卻瞧上了大鞋子後頭的一雙嵌了珍珠、小巧玲珑、異常精緻的繡花鞋。</p>
繡花鞋上，寶霞色的百褶裙輕輕晃動，勾着蒙大明的視線。</p>
他努力擡眼，卻隻看到盈盈一握的纖腰上的面巾。</p>
呿。大晚上的不敢以真容示人，定然是個醜八怪。蒙大明閱女無數，頓時得了這麽一個結論。</p>
這廂還想着那麽靡靡之事，背後就遭衛英踩着：“說，你是何人？”</p>
蒙大明吃痛，怒道：“我不過是見你家屋頂風景獨好，是以站在上頭瞧一瞧，有何不可？”</p>
“嘿，還狡辯。”衛英腳下用力，“你若不心虛你跑什麽，還企圖闖進朱先生家中，冒犯朱先生！”雖然他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想到朱蓁蓁竟然是個不好惹的，但事實上便是這樣的。</p>
蒙大明咬着牙：“你來勢洶洶，對我緊追不舍，我一時驚惶，走錯了路！”</p>
衛英繼續用力：“狡辯！”</p>
顧聞白垂眼看着蒙大明，面上波瀾不顯。</p>
“我見過你，你是逃難的人。”</p>
蒙大明一滞，糟了，今兒教主假裝昏倒的時候，他是替教主喊了那麽一嗓子。但他很快便隐入人群中，這顧聞白怎地還能記得他呢？</p>
見他臉色變幻，顧聞白唇角勾起：“果不其然。”</p>
原來是詐他！蒙大明幹脆緊緊地閉着嘴，任憑衛英如何踩踏，他都不再出聲。橫豎，教主知曉他被擄之後，定然會來救他的。他就說嘛，當初直接讓李二牛等人将顧聞白給擄了，此時說不定教主早就霸王硬上弓了，他也不用受苦，挨上那麽一箭。哼，待教主将他救出去，他就将那叫什麽朱先生的狠狠給蹂躏一番！</p>
衛英正想請示顧聞白，好好地将這蒙大明收拾一番。旁邊的朱蓁蓁興緻勃勃：“顧老師，此人陰險狡詐，讓我來收拾他。”</p>
衛英：“……”這朱蓁蓁到底是什麽人啊？明明他記得她嬌弱如柳，眉眼間總籠着一絲愁緒，怎地今晚似被虎狼上身，變了個人似的。果然人不可貌相，女子不可小觑。</p>
一直默默地牽着顧聞白的手的蘇雲落忽而開了口：“三郎，将他架在火上烤了。”</p>
她聲音嬌柔憨态，說出的話卻是這般唬人。</p>
朱蓁蓁一擊掌：“蘇姐姐好主意。正好妹妹的家中有一副烤架，專門用來烤豕的。”</p>
衛英：“……朱先生家中，可真是有趣。”</p>
蘇雲落扯了扯顧聞白的手：“三郎，我要到朱妹妹家中玩耍。”</p>
衛英便收到了自家大爺的一記特别關愛的眼神。</p>
趴在地上的蒙大明算是明白了，這顧老師的妻子，想來是傻的。那朱先生，想來是個瘋子。哪家的姑娘雲英未嫁，張口閉口便是烤豕的。此時的他，無比渴望教主能速速來拯救他。</p>
他的祈望還沒有實現，那顧老師的傻妻子便一直搖着顧老師的手：“三郎，我要到朱妹妹家中玩耍。”</p>
朱蓁蓁終于覺察到蘇雲落的不同了。她略略吃驚地看向顧聞白。</p>
顧聞白朝她搖搖頭。</p>
還有外人在場，朱蓁蓁便沒有多問。</p>
顧聞白淡淡與衛英道：“你且看着辦。”方才落兒吸的那點血，不省得可以撐多久，他得速速将她帶回房中。</p>
顧聞白牽着很不情願的蘇雲落走了，留下躍躍欲試的朱蓁蓁與衛英。</p>
還有趴在地上裝死的蒙大明。</p>
衛英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朱蓁蓁。隻見她微微蹙着好看的眉，似乎在思量着什麽。她身闆單薄，身上素白的披風随風晃動。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子，明明嬌柔無比，卻帶着一股韌性。衛英正看得專心，忽而見朱蓁蓁一雙美目瞧着他：“衛壯士，你爲何看着我？”</p>
衛英腦子一時糊塗，脫口而出：“我，我在等朱先生拿主意。”</p>
朱蓁蓁的眼睛頓時亮了：“當真？”她興緻勃勃，“我們拿他作靶，來比試射箭好不好？”</p>
在地上裝死的蒙大明：“……”這姑娘怕是有毒罷！</p>
蒙大明是被拎上朱家的馬車運過來的，此時再度被拎上朱家的馬車。他背後的箭羽仍舊沒有拔掉，生生的痛。</p>
而那兩個寡情冷義的男女，正興奮地讨論着，若是誰赢了，便有何彩頭。</p>
馬車中點着一盞小巧玲珑的琉璃珠燈，映着朱蓁蓁嬌美的、興緻勃勃的面容：“衛英，若是我赢了，你得教我習武。”</p>
衛英眼中淨是她似花般盛開的笑容，鬼迷心竅般地應下：“朱先生若是想學，衛英随喊随到。”</p>
朱蓁蓁極快地看了一眼衛英，櫻唇噙了一絲笑容。</p>
太好了，她與衛英終于有了單獨相處的機會。她細細打聽過了，衛英尚未婚配，亦不曾有心儀的姑娘。假若她主動的話……衛英應該會答應的罷。如是想着，她的臉頰便似火燒般的熱起來。</p>
二人方才還興緻勃勃地談論着，此時忽而靜寂下來，隻聽得彼此之間略有些急促的呼吸聲。</p>
主街上盡是流民與士兵，朱蓁蓁囑咐馬夫，專門繞了小道走着。</p>
小道并不平整，馬車走着有些颠簸。</p>
蒙大明被五花大綁綁在車廂後頭，被颠得傷口越發的疼了。</p>
忽而，他對上一雙淡淡的眼睛。</p>
是教主！教主終于來了！蒙大明從未有過這麽一刻，狂喜不已。</p>
二人不說話，氣氛到有些尴尬。衛英試圖在腦中搜索着話題，但又怕朱蓁蓁嫌棄話題無趣。畢竟，像朱蓁蓁這般文武雙全的女子，是極少見的。</p>
朱蓁蓁也在腦中默默地想着，該與衛英聊些什麽才不會冷場。</p>
二人專心緻志，竟是不曾覺察到，外頭的車夫，驚恐地睜大了雙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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