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頭駿馬上,俊朗的男子睥睨着夜色,攬着懷中容色嬌美的少女,策馬奔騰過安置着流民的街道。</p>
夜風涼涼,疲累了一日的流民好不容易睡着,卻被馬蹄聲驚擾,有人啐罵了幾句。</p>
餘曜曜目不轉睛地,看着馬上俊朗的男子,方才被男子點亮的容顔淺淺地噙了嘲諷的笑容。</p>
衛蒼,你果然躲在這裏。</p>
她不再等候蒙大明,而是一個人悄無聲息地翻回回春堂的後院。院子照舊沒人看守,寂靜一片,餘曜曜躺上窄小的竹床,心中盤算着,該如何給衛蒼緻命的一擊。</p>
呵,什麽神勇将軍,不過是沽名釣譽的家夥罷了。</p>
她淡淡的眉眼間翻湧着痛恨、悲憤,而後是愛恨交加。</p>
甯靜春夜,久别的舊事呼嘯而來,餘曜曜咬着銀牙,半夢半醒之間,回到那年的初秋。她習得武藝,從山中出來,路過一處山重林密的山崗,便碰上獨自騎着馬,趕赴渝城的衛蒼。</p>
秋風初起,豔陽高照,天空一片湛藍。年輕俊朗的少年郎,騎在馬上,素衣别劍,眉眼間似淬了曜曜秋光。他策馬路過她時,忽而勒馬,笑着問她:“姑娘,你可知渝城怎麽走?”</p>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少年郎,當下便怔住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p>
少年郎眨眨眼,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姑娘?”</p>
他的手也很好看,修長白皙,仿佛不曾受過苦。哪似她的……</p>
她下意識地藏起自己的手,終于尋回自己的聲音:“我,我不省得……”她不過是一個鄉野山村孤苦無依的女子,哪裏省得渝城在什麽地方?</p>
那少年郎笑了笑,再度策馬而去,徒留一記絕塵。而她,則繼續用雙腳丈量山野,惬意地張望着,享受着重獲新生的自由快樂。</p>
待她翻過一個山頭,卻訝然發覺,方才策馬奔騰的少年正艱難地揮着劍,與人搏鬥着。少年不過孤身一人,那些圍着他的人,卻有十數人之多。</p>
她安靜地站在一旁,觀察着。少年郎的劍揮得好看,招式卻不緻命。少年在打倒幾個人之後,自己也身中了兩刀。方才他身上穿着的好看的素衣也染了血,在湛藍的天空下,有一種孤絕的美豔。</p>
餘曜曜忽而心動了,想救他。</p>
念頭一出,她手中的劍便出動了。她至今還清清楚楚地記得,她舞動身姿的時候,少年郎吃驚的眼神。那時候的衛蒼,還不曾是如今不要臉的神勇将軍,心中還存了一絲純淨。</p>
二人背對成盟,與那些人決鬥起來。她還記得,那劍花在璀璨的陽光中翻飛,衛蒼驚豔的眼神。雖然到最後,他們将那些人全殺了,二人也沒撈到什麽好處。衛蒼身中數刀,而她的後背,則被劃了一個口子。</p>
二人跌跌撞撞,在茂密山林間,尋到一間獵戶廢棄的小屋,勉強度夜。與所有俗套的故事一樣,她喜歡上了俊朗英勇的少年郎,可是,少年郎卻并不喜歡她。</p>
既不喜歡她,卻要利用她……</p>
憶到此,餘曜曜睫毛輕顫,從眼角緩緩流下一滴淚珠來。</p>
有人悄悄靠近,輕敲門窗:“教主,不好了,蒙堂主被人抓住了。”</p>
顧聞白很是頭痛。</p>
似是腰間的軟肉比脖子上的要好吃,這回蘇雲落吸過他腰間的血後,安安靜靜地托着腮,坐在藤凳上,光明正大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洗浴。</p>
這種感覺,怪怪的。雖說二人是最親密的人,但被落兒雙眼灼灼地盯着洗浴,顧聞白略略有些……尴尬。</p>
雖說自己對自個兒的身材也頗有信心吧,但落兒像沒有感情的木頭人盯着他,他總覺得落兒在用看一塊炙烤過的肉的眼神在看他。如此一想,方才腰間被咬的地方又絲絲作痛起來。他雖是心甘情願的獻血,但總覺着哪裏不對勁。</p>
顧聞白舀了水,連香胰都顧不上打了,匆匆沖洗了最後一遍,撈起柔軟的中衣,胡亂披着身上,而後俯身,欲去牽蘇雲落的手。</p>
他鬓邊的發絲被水打濕了,眉毛也半濕,淨房中昏黃的琉璃珠燈燈光穿過蒙蒙水汽,襯着他一雙眼亮如星辰。</p>
蘇雲落托着腮,呆呆地看向顧聞白的雙眼,忽而素白的手指直戳他的眼睛:“好看。”</p>
顧聞白便順勢着捉住她的手,拉她起來,哄她:“我們到外頭去看可好?”</p>
蘇雲落沒有抗拒,乖乖地由他拉着,回到内室。這回二人倒是順當地上了床,顧聞白不敢将燈全吹滅,留了一盞,他将帳子放下,才躺下來,一雙柔軟的手又從背後攬住他。而後,一顆小腦袋靠在他的背上動來動去,似是在尋找從哪裏下嘴比較恰當。</p>
太煎熬了。顧聞白絲毫不敢動彈,任憑蘇雲落的腦袋蹭着,自己則咬緊牙關,暗暗抵制着從下腹處傳來的炙熱。</p>
其實,當初從沈大夫那買的藥,還是十分管用的。若不是落兒如今不清醒,他,他,早就……顧聞白垂頭喪氣,銀牙幾乎咬碎了。</p>
就在他幾乎以爲自己欲自爆而亡的時候,背後的小腦袋不動彈了,隻有溫熱均勻的氣息繼續撩撥着他。</p>
人家睡着了。</p>
顧聞白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鄙夷起自己來。這丁點的自制力都沒有!他是人,不是禽獸,怎地一整晚,俱想些有的沒的!</p>
正胡亂想着,有人輕輕地敲了敲窗桎:“爺,那賊人抓到了。”是衛英。</p>
他想翻身下榻,奈何蘇雲落的一雙手抱得極緊,他隻得先應了衛英一聲,才一根一根地掰開蘇雲落的手指。好不容易掰開,他才翻身下榻,便聽得蘇雲落幽幽道:“三郎,你不要落兒了嗎?”</p>
她一雙眼幽幽,含了無限的幽怨。</p>
顧聞白張了張嘴,心軟了。</p>
衛英等了許久,才等到了自家大爺從房中出來。</p>
不過,自己大爺怎地還牽了一個裹着面紗的女子?衛英想了半響,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那是自家主母蘇雲落。</p>
顧聞白同樣也不解地看着跟在衛英身邊的朱蓁蓁。衛英不過是去抓個賊,怎地還招來了朱先生?落兒身中邪毒的事,可不能讓别的不相幹的人知曉。</p>
而朱蓁蓁則是暗暗羨慕,這顧老師與蘇姐姐的感情也太好了罷。二人出現在衆人前,還手牽着手。</p>
她正欲上前,與蘇雲落打招呼,忽而見顧聞白朝她搖搖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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